“不行,你大哥知道了,可……”
“嫂子,求求你了,往后,你让我当牛做马都行!”
“不……”
侯志善不容分说,把钟文秀抱起,放到了里屋的炕上。她没喊,也许是羞愧,也许是因为住着人家的房,受了人家的恩惠,也许她早就等着这一刻……总之,她没有反抗!
“崔金玲失踪了!”这消息震动了整个腰甸子村。事情是这样的,1981年秋,崔金玲在山上打松籽,中间回家一趟,就再也没回去。半个月后,山上活计太多,队长捎信让崔赶快回山,可钟文秀说崔金玲上次回来,第二天就回山了。这不是大白天丢了个大活人,见鬼了!
崔金玲失踪后,钟文秀哭哭啼啼显得六神无主。村里的女人们都来劝慰她,然而,谁心里都很清楚,半个月了,要见到活着的崔金玲怕是不太可能了。要知道,大山里迷了路,走出来的人可不多。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渐渐地,人们记忆中的崔金玲的影子淡了,当初对崔金玲的死有疑心的人们也不再提起这件事了。孤儿寡母守着个“跑腿子”,人们自然地把他们当做了一家人。
“志善,那文秀虽然比你大几岁,模样可不丑,你们俩就一块过算了!”有人这样开导。
“侯哥们,这回捡个便宜了,一分钱不用花,白弄个婆娘,还加两崽。”有人这样取笑。
侯志善何尝不想马上和钟文秀结婚?他需要儿子。可现在这样可不敢养患。镇里管民政的人说,崔金玲只是失踪,并不能证明他死了,必须等四年后,崔金玲再不回来,钟文秀才能获准离婚。无奈,只得慢慢熬。
好不容易,四年过去了,于是便有了文章开头的那则法院公告。侯志善、钟文秀终于“合法”了。
崔金玲,这个当初满怀着希望来到长白山下谋生的山东汉子,就这样从腰甸子人的生活中抹去了……
这已不是当初的破草房,原来的房扒了,在旁边又盖了一间半。主人依旧。
1987年4月1日,钟文秀又一次经历了阵痛的折磨,一个新的小生命就要降临。
钟文秀躺在自家炕上,村卫生所大夫被请来接生。侯志善一个人坐在厨房的木凳上,一颗接一颗地抽着烟。他侯志善30多岁才正儿八经地混上个老婆,如今总算养患了,这不能不让他的心里烦躁不安,坐也不是,立也不是,焦急地等待着。
突然,屋内传出婴儿的啼哭声,侯志善急忙冲进了屋,张口就问,“生了个啥?”
“恭喜了,是个千金,多好看呀……”大夫一边包着那个红哪哪的“肉蛋”,一边说着。
“你说什么?!是不是骗我?”侯志善瞪大了眼珠:他要的是儿子,不是“丫头片子”。
侯志善向钟文秀望去,那是一张刚刚经历过肉体上巨大痛苦的憔悴的脸,眼睛呆呆地望着他,里面含着疲倦、失望和乞求……
“咳!”侯志善用脚狠劲跺了一下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
三天。对于钟文秀来说,这是漫长而又可怕的三天。侯志善始终阴沉个脸,摔摔打打,骂骂咧咧,并且明确告诉养女小香不许给她娘做干饭,只给稀粥。今儿一早起来,小香心疼娘,粥做干了点,侯志善一见,大发脾气,夺过碗,把饭全都倒在狗食盆里,并随手抓起一个大茶缸盖朝婴儿打去……
钟文秀眼泪在往心里流。这一切都是自找的。前夫“走”后,侯志善就逐渐露出了真面目,动不动大巴掌就抡过来。而今,她“坐月子”,他竟这样不通人性。她不禁又想起了崔金玲。生头两个孩子时,他是那么体贴入微,饭端到手上,不满月不让沾凉水……
想着想着,她一把搂过女儿小香,失声痛哭:“小香,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爹……我这是自做自受啊!”
“娘……”小香不解地望着娘。
夜,又蹒跚来到了。
虽交四月,天依然很冷,西北风嗖嗖地刮着,飘着小清雪。
侯家。北炕上,侯志善正捏着个酒盅喝着酒,脸已成猪肝色,脑门上的青筋一根一根暴突着。
屋里死一般静,娘闭着眼躺在炕上,小弟和新生下的小妹妹都睡着了。只有小香坐在炕沿上,随时准备听继父吩咐。
小香17岁了,长成了个大姑娘,但她有许多事想不明白。一个个问号始终在她脑子里转着,却总也得不到答案。
她忘不了那个夜晚。那还是她12岁的时候。爹还在,但上山搞副业去了。她正睡着觉,突然被一阵响声惊醒,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看见“侯叔”不知何时到北炕来了,正和妈妈抱在一起。小香感到十分害怕,但又不敢吱声……六年后的今天,她才懂得那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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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忘不了那个夜晚。爹从山上回来了,吃完晚饭,爹就睡了,第二天早展她醒来,爹已不在。问娘,她说上山了,可他从此再也没回来……
她忘不了那个夜晚。她13岁。正月初三,腰甸子村还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她和弟弟却被继父赶出了家门,姐弟俩依偎在一起,泪水滴在衣襟上,很快便结成了冰。继父却自己坐在热炕上喝酒。
“孩子他爹……让孩进屋吧,外面太冷。”娘颤抖着声音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