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苏明明的童年经历,姜准越发的心疼,“那你后来被领养了吗?”
苏明明摇摇头,“我也不太记得我是怎么离开的孤儿院,我最清楚的记忆,应该是我七八岁左右的时候了,我从垃圾堆里爬出来,鹅毛大雪从天上飘落下来,灌进我的口鼻,我却完全感觉不到冷。就这么光着脚,一直走一直走,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直到遇见一个男的,他蹲下来抱起我,说要给我买吃的,买衣服,还要带我去找妈妈。结果他把我卖到了山里做童养媳,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可怜我,我到山里的第一晚,买我的家里就着火了,一家三口全烧死了,我却安然无恙。”
讲到这,苏明明忽然狂笑起来,“我现在才想起来,原来我扫把星的属性,从小就有啊!”
姜准却笑不出来,只是沉着脸问了一句,后来呢。
“后来,”苏明明脸上的笑容明显苦涩了很多,“后来,村里的人,都说我是怪物,说买我的一家三口,都是被我克死的。不准我再进村子。可我那时候,根本走不出大山,我又能去哪呢?我就偏偏不走,就住在那个烧的基本上遮不了什么风雨的房子里。”
“村民们经常远远的指着我说,这个孩子身上晦气,叫他们自己的小孩不要靠近我。可他们却也不敢再来招惹我,因为我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谁敢再来招惹我,下场就和死去的那一家三口一样!”
讲到这,苏明明的脸上,泛出一抹毛骨悚然的笑意,这个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女孩,第一次让姜准感觉得有些恐惧。
“你知道我多不容易才活下来吗?买我的人家,家里倒是种着庄稼。可是我才七八岁,我懂什么?我就每天观察村里的人,他们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到了收成的时候,虽然没有他们的粮食长得好,但是,够我填肚子了。他们也不敢吃我家的粮食,说晦气。有一天我去地里的时候,发现我的庄稼地,全部都被烧了,地里一片狼藉。”
“你说那些人,可恶不可恶!我转身就回去找了火把,举着火把就来到了田地了。几个正在劳作的人看见我,慌忙把村民们喊了过来,最后,一家赔了我一些收好的粮食,我才么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田。后来村里都咋说,我就是个疯子,没人再招惹我,久而久之,村子里三岁小孩,都知道,那个住在村东头的破房子里的女的,叫傻姑!”
姜准有些心酸的笑了笑。虽然这个时候小真的很不地道,可是他听着苏明明那些丰功伟绩,竟打心眼里的觉得佩服。
“幸灾乐祸!”
苏明明白了一眼姜准,也顺带在心里白了自己一眼。
自己在垃圾堆里没死,卖去深山做童养媳,着大火没死,没饿死,没被村民打死,她历尽艰辛都没有退缩一步,她努力活着从深山走出来,却死在了他们三人的手中。
你说可笑不可笑。
外面世界的明枪暗箭没有要了她的命,却死在了爸爸妈妈,姐姐的温柔乡里。
“你还记得你是几岁到的孤儿院吗?”
姜准想帮苏明明找回丢失的那几年的记忆。
“记不太清楚了,三四岁的时候吧?孤儿院的那些记忆,不知道因为什么,都被封存了起来,我只记得有一个很和蔼的老院长,我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晴天。院长说,她在榕树下捡到我的时候,前一秒还乌云蔽日,下一秒就万里无云,晴空万里。所以就给我取名叫晴天。”
“晴天?”
姜准瞬间笑了,“明明,这下你的名字里,就有三个太阳了。”
苏明明旋即也笑了出来,“是啊,你不说我都没发现,明明,晴天,这两个名字,还挺般配的。”
看到苏明明重新笑的那么的灿烂,姜准的脑海里却闪过苏明明刚刚谈及过往的那一瞬间的时候,眼神里的杀意。
“明明。人生有时候就是那么的残酷,不能因为有黑暗,就不再向往光明。在黑暗中行走久了,你总会赶到迷茫无措的,有光的地方,才有方向。”
姜准的话,一向很有深意,苏明明暖暖的看着姜准,“干了这碗毒鸡汤!”
姜准笑而不语。
在听苏明明将那些事情以前,有些记忆也已经被姜准封存在脑海里了。
苏明明或许是睡了太久了,怕自己哪一天真的一觉不醒,那些话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所以一口气,喋喋不休的讲了好多。
姜准心底那个被密封的空间,也渐渐打开了缺口。
有些他拼了命想隐藏的,想遗忘,想埋葬的记忆,正顺着缺口,一丝一丝的爬上来,漫上心扉,拉扯着心脏。
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会太幸福。每个人的心底,都有着或多或少的伤疤。
有些伤疤,好了就忘了疼了。而有些伤疤,固执的不肯愈合,终日滴着鲜血,提醒着你那段痛苦的记忆,任凭你不断的自我安慰,自我欺骗,你骗过了所有人,骗过了全世界,可是终究,当那份终日积压的疼痛爆发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伤口已经糜烂,腐臭,伤可见骨了。
姜准望向苏明明那张倔强的脸,忽然伸手,撩动她的刘海,轻轻的,将她的刘海别到耳后去。
“明明,”姜准淡淡的开口,“活着很辛苦,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很痛苦。但你要记得,我们是很努力很努力才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来,我们不能那么轻易的死去。”
苏明明的脑海里,忽然之间,闪过前生的种种画面,远不如今世来的精彩。从山村里头逃出来之后,“幸运”的找到了亲生父母,从此她的世界里,只有苏大海,赵兰芝,苏曼雪和苏泽这四个人,在遇见了梁子齐之后,更是一心想要他去死。她没有遇见罗妙妙,没有遇见姜准,没有遇见田馨儿,就那么死了,那么努力的活在世界上,却那么轻易的死了。
苏明明重重的点头。
或许老天是看她,那么认真的在活着,才可怜她,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