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中间还开过一次。你不在,错过了整个花期。”
可顾扶风完全不记得这事,“什么时候?”
卿如许饮了口酒,“去年六月,你不是去看你家叶姑娘么?人走了两个月才回来。”
顾扶风唇角轻勾,垂眸瞟她,“记这么清楚?”
卿如许侧过头去,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海棠开得荼蘼,几乎遮住了院中的半片夜空。当初谁也没想到它能长势旺盛至此,已然把小路占了,人要进正堂,还需得先绕过它。
顾扶风又感慨,“没想到这树真能开花啊。”
卿如许却从鼻间“哼”了一声,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来,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当然能开花了,不然我种它干嘛?你当初要是不踢它一脚,它兴许还能长得更大呢。”
女人翻旧账的本领,简直天赋异禀。
“瞧你说的,我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没有踢。”
顾扶风翘着二郎腿,“再说,这都几年了,你怎么还记着呢?”
卿如许神色严肃,“我警告你啊顾扶风,它现在好不容易长大了,你可不准趁我不在就欺负它,一片叶子也不准碰,一朵花都不许摘,听见了么?要是被我发现,哼,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顾扶风无奈长叹,“唉,人不如瓮,人还不如树。我在这家里的地位,可真是太难了。”
卿如许一副恶霸模样,扬着下巴道,“这是谁家?没看见外头写着‘卿府’二字么?这家当然我说了算,你要不满意,回你的拂晓去!”
顾扶风咧着个嘴,一副已经被她欺负习惯了的模样。
四年前他们来到长安,买下这院子,卿如许就在这里种了棵树。
那时还是小树苗,许是水土不行,没养两天就不成了。顾扶风看它半死不活的模样,就上去踢了两脚,谁知正好被卿如许看见了。
卿如非说顾扶风肯定平常没少整治这树,才把这稚嫩的小树苗给弄蔫的,不仅狠狠骂了他一顿,还四天没跟他说话。从此以后,成天盯着这树,给它浇水施肥,护得跟亲生的宝贝一样,谁也不让碰,谁也不准摸。
原本那树苗的叶子已经全部脱落,瞧着已然救不活,可后来有天,这树突然活了,抽了几缕新芽。
卿如许高兴坏了,同那树说了好半天话。说自己不愧是长门医圣的徒弟,不仅治人可医百病,救树也能妙手回春。
当时顾扶风斜靠着门上,淡淡地看着那自言自语的小姑娘,无奈摇头。
之前那株小树苗,根已然坏死枯萎,要不是他连夜把那死树苗挖了扔了,重新栽了株新的,它能一夜回春?
女人啊,可真是太好骗了。
月色淡阴阴的,夜色愈加清幽,阿争与息春许是已经歇下,院中一片寂静。白霜般的月光落在地上,似在地上投下一片银河。
卿如许突然想他们的初识,也是在这样的月色。
那时她命运的屋门被他狠狠撞开,他来时携风,她无处可避。俩人就此被命运捆在一起,风雨同舟,相依相扶。
“顾扶风,”卿如许幽幽道,“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顾扶风深邃的眉眼转向她,“第一次见你?”
卿如许“嗯”了一声,“虽然不像一个好的开始。”
顾扶风坐起身来,看向女子清丽的侧脸,见她眸光悠远,不知在想什么。
“我第一次见你,想的可多了。”
听得男子语气中的笑意,卿如许疑惑回头,“想什么了?”
男子五官俊朗,眉梢眼底尽是笑意,看向她的眼底带着些意味深长,“想,命运还真是有趣。给了你一巴掌过后,又给你留了一颗甜枣,还是你一直求而不得的那颗。”
卿如许听着他这话,也有些稀里糊涂,“什么甜枣?你说的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顾扶风斜唇轻笑,乌黑的睫毛压下眼底深意,又伸出手在她头上抚了一把,“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