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甩手,重重将信笺抛了出去。
“世家!世家!这就是世家!”他咆哮起来,像一只疯狂的野兽,“什么钟鸣鼎食,分明衣冠禽兽。”
“大厦将倾,他们还在隔岸观火!当年穆宗的承宁变法,他们是都忘了,穆宗的儿子?重新登上皇位,世家还有哪个能保全?”
秦王一掌拍在御案上,重重喘息。
尽管他在咆哮,宫人跪了满地,但那种强弩之末、难以支撑的虚弱和恐惧还是从他身体里一点点流淌出来,以至于?他跌坐在椅子?里时,方才?的暴怒已经全部消逝了。
“永乐,永乐。”他喃喃道,“去把永乐带来。”
。
出乎秦王意料的是,景涟没有哭闹,也没有恐惧。
她?只是深深望了秦王一眼,道:“臣妹领旨。”
不知为?什么,秦王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情绪来。但这时他已经无暇仔细思考,只得道:“叛军将至,朕不得已而为?之。永乐,你?为?江山社稷做的贡献,朕都记在心里。”
景涟叩首:“臣妹明白。”
秦王道:“朕会命人为?你?好生妆扮,今夜派三百军士护送你?出城,你?放心,待叛军退去,朕还会将你?接回来。”
他隐瞒了言怀璧那封信,因为?在他看来,世家虽然可恶,但至少不会起兵造反。而郑熙身为?南人军师,手中却有自己的兵力,何况他对朝廷衔恨,倘若不安抚下去,说不得便要?攻入京来。
至于?郑熙恨不恨景涟,会如何待她?,秦王并不在乎。
他看着景涟娇美而天真?的面容,怀着淡淡的怜悯轻叹一声。
含章宫外的禁卫更多了。
“怕我跑了。”景涟言简意赅道。
柳秋站在她?身后?,作寻常宫人装扮,看着宫人们鱼贯而入,手中捧着各色珍宝钗环:“那就定在今夜?”
景涟点头:“也只能如此,再晚些,我就真?的被送到郑熙手上了。”
她?幽幽一叹:“早知如此,我定要?心更狠些。”
柳秋抚了抚她?的鬓发:“那就这么办。”
柳秋离去了。
景涟坐在镜前,看着镜中倒映出的那张面容,忽而有些失神。
在梦里,太子?妃的人带她?逃了最后?一程,终究没能逃走。
那这一次,柳秋能带她?走吗?
她?意兴阑珊地垂下眼,将手中那支珍贵的白玉簪抛落。
一声脆响,玉簪跌成粉碎。
夜色降临,宫门紧闭。
皇宫的东角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从这宫女、内侍行走的小?门里,驶出一辆华丽的马车。
秦王许诺的三百卫士不知去了哪里,只有数十人护送在侧。
想也知道,他们要?将景涟送至南人手中,带的护卫太多,便显得像是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