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魅看过王舱,又看过整条船的结构,心中的惊疑更重。
在布置好大王防卫后,终于忍不住踏入王舱内,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大王,看这些人,无论是搭救我等,还是布置虚假的现场,以及此舟的各项布置,显然是早有准备的,似乎很早就知道大王将败往梁地。臣请大王赦臣死罪,臣实在想知道这些到底都是什么人。”
景驹在景魅巡视全船布置守卫等事的时候,已经让另一个亲卫给自己开了一坛酒,此时正跪坐在榻上慢饮。听到景魅的发问,极轻的微叹了一声,以手中端着的酒爵示意景魅也给自己倒杯酒喝。景魅倒上一爵酒,跪坐在坐席上面向景驹双手举爵行礼,喝了一口,望着景驹等待答案。
“刚才那个申幽影拿来的书信,”景驹从腰带中抽出那幅帛绢递给景魅,“尔自己先看看吧。”
景魅放下酒爵接过帛绢扫了一遍,和景驹拿到帛绢后的反应简直一模一样,都是震惊得抖动了起来,然后稳住身形从头到尾仔细再看一遍。
“公主做了秦帝的皇后……秦帝早就算定大王会被项氏攻伐……”这消息太不可思议了,自家大王反秦,自家小女主却做了秦的皇后,然后秦帝居然知道自家大王必败,还派出了救援队,景魅两眼失神的望着船舱的舱顶,就像在翻白眼。
“大王,这……可信吗?”
“那信中的字可是小娥的?”景驹反问道。景魅看了看手中的帛绢,似乎很不情愿的点点头。
“那来救我等的申幽影,可是假的?”
景魅又不能不摇头。
景驹抬手挥动了一圈:“这楚国风格的王舱,可是很快就能布置出来的?”
景魅僵硬的再次摇头。
景驹挂起一丝苦笑:“莫说尔,就是寡人也觉得这一切实在难以置信,可确确实实就发生了。总不能说,寡人和尔等数十亲卫,都在做同一个梦吧。”
景驹又喃喃的小声嘀咕了一句:“难道只是孤在做梦?”
景魅使劲的晃了晃脑袋,好像要摆脱什么:“大王,若是秦帝为公主的缘故而救大王,那干嘛还要伪装一个大王被杀的现场?”
“寡人不知。”景驹是个老实孩子,也就老老实实的回答着。不过景驹多少也算个政治家,所以又灵机一动:“秦帝以孤的死来瞒过项氏,或许以后会用孤来牵制项氏所立的那个怀王?”
景魅打了个冷战:“不是一直都传秦帝年少且耽于嘻乐,是个昏庸皇帝?真若如大王所想,那这个秦帝隐忍的功夫就不可测了。”
景驹对自己灵机一动所想到的可能性,不但没有对秦帝可能很阴险的猜测吓到,反而因为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而有些小激动。秦帝隐忍也罢,阴险也罢,都是自己的女婿。
“皇帝到底如何尚未可知。”景驹压住心头的那一丝期待,“至少秦廷现在的大臣们不昏聩,只要皇帝放手让大臣们去做事,那皇帝也算行黄老之无为而治了,不是有传闻说,安期翁在山东乱起前曾在咸阳暂居数月?”
“另外,”景驹的目光中包含着些许欣慰:“当初尔等送我女出关中未成,现在已知其将为秦皇后,这说明什么?寡人认为这说明我女在景硕等人严密护送中失踪,虽皇帝一定遣出了申幽影这类具暗战之能者,但这其中显然有小娥自愿配合的因素。若我女乃自愿跟随皇帝,卿认为,我女是会喜欢昏君之人否?”
景魅不敢说什么了。他在咸阳景曲手下时感受过景娥的处事和性情,看着柔弱,实则很有主见。若是景娥自己想当这个皇帝的皇后,那这个皇帝大概率的不是个昏君。
当真细究起来,景驹和宁君等人反秦的行为中有多少反抗暴秦解救百姓的正义成分实在很难说。推而广之,整个山东的反秦大业中,真为百姓考虑的义军又能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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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暴秦逼反的“首义”陈胜是个闾左,可大业尚未成功,他又是如何做的呢?自顾自的先称王再说。而像景驹、项梁、张良、齐国田氏等旧贵族,都是借势而为,想要恢复昔日地位或更进一步而已。
对景驹来说,造了大秦的反,自立成了王,现在居然还被自己所造反的对象,秦帝救了。若是看在自家闺女的份儿上救了也就救了,可皇帝又故意隐瞒自己的死亡真相,那就是说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也许以后还能是个王?景驹现在的心态一下转变为希望尽早见到皇帝,看看小皇帝对自己到底有何期待,好使自己能努力为皇帝的期待而奋斗。
至于景魅这类人,除非真被暴秦祸害太惨的人有一肚子冤仇外,一般的家奴家兵,主人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干,主人投靠谁自己就跟着投靠谁。想不通这个的看客可以去研究一下,为啥被暴秦祸祸到最底最底层、再惨没有的那几十万刑徒,反而成为暴秦用来镇压农民起义军的最有力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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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驹的小船队在夜色中风鼓着船帆悄悄地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