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硕等人把景娥弄丢了,还比景曲先回到咸阳十数日,景曲倒是没有太责怪他们,因为景曲自问,在景硕那般严密的卫护下都丢了人,若是自己,没准更丢人。
官府倒是没有限制他在咸阳的行动,去哪儿都可以,生意照做,舞照跳,就是有一点,不得离开关中。平时看起来并没有任何人监视,可他曾经试图打发两个小厮偷偷分头潜出咸阳,一个家伙走到骊邑被打懵,醒来发现自己就躺在芳椒堂的门前。另一个家伙比他强点儿,走到武关跟前被军卒抓了起来,说他有案底咸阳正在通缉他,装在囚车里就给送给咸阳了。进了咸阳县衙县丞一看,说抓错了,回家去吧。
景曲明白这都是一种揶揄,你在关中干啥都行,出关中就算了。
消息他倒是一点都不缺,但也都不是他的人打探来的。比如周文二十万大军给围歼了,比如代王和大将军英布攻打霍邑失败,比如南阳郡被张楚军宋留围攻,比如荥阳被张楚假王吴广攻城数十日未下……还有自家的消息,景驹起事夺取留县,然后与夺取东海郡的秦嘉合兵攻取彭城……这些消息来得很神秘,有时是夜里丢进来的木简,有时是芳椒堂客人的遗留物……
景曲刚开始还觉得奇怪,难道有同道中人在向他通消息?就算同道中人,也都讲究个互通有无,他可没有任何可供交换的消息给别人,就算有,给他消息的人并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他也无法给人家。
五日前在百草堂院内捡到的东西就更古怪了,里面没有什么时政消息,却有个怪怪的东西,四方木框中有横梁,十三根木棍穿着七个木珠,上二下五,可以拨动,名为“算盘”。木匣内附有帛书写着珠算口诀,声言这比算筹好用,景曲试了一上午,信服了。帛书上还说可以把收入账和支出账分别记载会更清晰,这也让景曲豁然开朗。
帛书上还有一种东西的制作方法,豆腐。帛书上还有几种烹饪的做法,叫炒菜。。。。。。早晨开门,门口一个半人高的大瓮,里面一瓮的“豆油”。
这东西到底是谁送来的?
自从经常收到这些不明物品,景曲就在夜间安排了值夜之人暗中观察。观察的结果让他很惊悚,往院内丢东西的人居然是街面巡夜的秦卒!那么那个大瓮自然是军卒从一辆轻车或革车上抬下来的。
这就没法继续追查了,总不能东西一丢进来就开门出去拉住这些大兵问这是啥意思吧,而且巡夜军卒都是以什为一队,你拉住谁呢?半夜不睡觉往外乱闯是有罪的。
他把景硕等人召集起来一起分析,这些东西到底来自何方,结果一个平时很不起眼的伙计语出惊人:“主上,这会不会是小女主使人送来的?”
此话一出,当即被几个人批驳:“小女主既然使人送东西,她干嘛不亲自过来?”“小女主如何能让军卒为她送物?”“小女主还能让人带物到芳椒堂?”“小女主如何知道这些市井中都没有的消息?”“小女主会自创这个算盘,还有豆腐炒菜?”……
别说,景曲照方抓药的试做了豆腐,并且在金铁铺重金打造了几口铁炒锅,在百草堂刚刚推出相应菜谱才几日,口口相传,竟然使百草堂的生意大热起来。这年头创出新食材新口味,就这一个“新”字,就足够招人了,何况经百草堂的大厨把这些方法掌握后,又自行开创了更多的菜品……这一下,百草堂名声大噪,风头一时无两。
景曲刚开始听到小伙计说这些东西或许是景娥送的也觉得滑稽,家主的这个小女儿失踪后再无消息,如果没死并逃脱劫持者,在关中就必然会回来的,如果死了或不在关中,那也就没有可能经常送这些消息和物件,还是让秦卒来送。要知道,每次送消息和东西的秦卒并不是同一队人。
可换个角度去想,如果景娥根本不是被人劫持,而是相互配合逃脱景硕他们的护卫和监管呢?如果真是这样,还能指使军卒做事,那景娥背后的人能量之大,超乎想象!
景曲想到这里,忽然脑海中蹦出一人,那个郎中令府上的总角童子,那个带着十几个家将招摇过市的郎中令妻弟。
这一切,都是郎中令所为吗?做这一切,是郎中令在暗地警告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吗?
这么说,景娥是被郎中令的妻弟掠走的?
景娥若是配合行事,说明她根本不愿回去嫁到秦嘉家中了?
可是郎中令在霍邑堵截讨伐关中的代国大军去了,郎中令不在家,还有类似卫尉这样的人为其所用?
但如果是景娥配合行事,那么自己被截回咸阳,还有潜在的监视者阻止自己的人脱离关中,这一切都说得过去了。
想到这儿,景曲出了一身冷汗,自己这些人显然是完全暴露了,只是景娥在“出卖”自己的同时显然还念在同族同宗的份上保护自己,并弄到一些生财之法让自己安心。
他不想再想下去了:“好了,这事儿就到这儿吧,不要再胡乱猜测了,散了吧,景硕留下。”
人都走了以后,景曲问:“可有留县的消息?景魅一直没有动静吗?”
“主上,按路程算,魅回到留县再返回,可能正好赶上周文入函谷。或许因为无法入关,又返回了吧。”景硕答道。
“函谷关虽然重开,如果秦军出关伐张楚,还是会再封闭多日,如果留县来人无法在这个间隙中入关,则又会被挡住。”景曲有些自言自语。
“主上,现在我们被困在咸阳,又发生如此多怪事,主上想怎么办?”
“我们什么都办不了。”景曲没有把心中所想告诉景硕,告诉了又有什么用?“既然有人不许我们出关,又让我们发财,那就老老实实的做商贾吧。小女主之事不要再追究了,告诉大家也不要再谈论。把夜值的人也撤了,那些军卒不是我等惹得起的,人家也没有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