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单于伐东胡的目的不是为了扩大生存地域,而是避免东胡扯他的后腿,让他不能全力向西从强大的月氏人手中获取河西走廊草场。问题就在于,月氏人因强大而轻视匈奴,也因此对大秦向西开拓商路并与之共同抵御匈奴并不很热衷。臣出使月氏王庭时,月氏王一是对大秦向西筑城开路并不在意,只要不和他争夺草场就行;二是多一分力量总是好的,有大秦作为盟友,还能向月氏人提供甲兵,更可以助其辖制乌孙人,月氏王乐见其成。但从骨子里至少现在月氏王仍未将匈奴看作大患,在其眼中,乌孙小国的危害都高于匈奴。”
“陛下,客卿此言倒让臣觉得……”陈平有点欲语还休。
“哎,你们俩今儿是怎么了?要说就说,吞吞吐吐的。”胡亥想到这二位恐怕是有什么事情想到一起去了,而这事情显然和之前的策略有些相悖,所以不好意思直说。
“陛下,臣以为,客卿所言月氏人的状况下,大秦向西开拓商路的方略不妨先放一放,另外让代国和雁门楼烦军骚扰匈奴伐东胡也可重新考虑。陛下,臣认为匈奴伐东胡若只是想解除其西扩的后方之患,那不妨就任其所为。当匈奴挥戈向西伐月氏时,我等可待月氏人败后再重谈结盟之事。臣相信以客卿所言月氏人之强大,败一场还不至让其立即退出河西走廊西遁。”陈平颇为胸有成竹。
历史上匈奴在击败东胡之后转头向西确实一战就击败了月氏,踏入河西走廊一只脚,但真正把月氏人彻底赶到新疆那边,则又是二三十年后的事情了。
“那万一月氏人一败即逃呢?”胡亥虽然知道历史,可现在他不能相信原有的历史,因为原有的历史不是像他现在这样发展的,蝴蝶效应很可怕。
“逃就逃了,我等再从匈奴口中夺。以大秦的坚甲利兵,从大将军恬(蒙恬)击胡尽逐匈奴于阴山之北看,大秦铁骑也并不逊于匈奴,还省的与月氏共享河西。”任嚣淡然的回应着。
胡亥心想,这大约可以代表军方的态度。想必军方认为与月氏合作共享河西受到的约束太多,以后要是遇到月氏某个部落和秦军发生冲突,解决起来还要通过和谈,太麻烦,不如直接占了,完全归属大秦更简单。
“将军嚣豪气干云啊。”胡亥先夸了一句,“不过能避免直接用大秦人的血来换取疆土,那还是尽量避免为好。且直接由秦军作战,辎重粮秣的压力也太大。”
“陛下,臣觉得既然东胡和月氏现在均不以匈奴为意,上卿和客卿的意思就是先让他们去吃苦头好了。”公子婴微笑着总结:“既然现在我们筑路和筑城的力量不足,不若专心先将到陛下选定的河水东岸筑城地的道路修好,能驰四轮革车,然后再在河水岸边筑城,在今年和明年做好这两件事情,视月氏与匈奴的情况再定。若匈奴明年伐月氏,月氏能胜秦可观望之,月氏若败则必然会邀秦相助,我等再出兵相帮。”
“那东胡那边就坐视其亡乎?”胡亥拽了一句文。
“东胡亦为狼子。”陆贾说:“也曾南侵燕赵之地,所以其亡否与秦关系不大。匈奴若灭东胡而全力击月氏,那时由代与雁门出兵击匈奴后路,可能效果最好。若匈奴不伐月氏而先南侵雁门及代,那我大秦也无畏。”
“善,那就按此方略准备。”胡亥从谏如流的一锤定音:“诏李左车,若东胡与代结盟之意不浓,无需强求。然雁门楼烦军和代军亦要做好准备,既然蒯彻出使东胡已表善意,匈奴伐其时,其或将求助,代军与雁门楼烦军也可应所求袭扰匈奴后路,但不必与匈奴主力军硬碰。”
“至于河西……河水岸边新城就先定名为金城,若河西商路拓成,即以此城作为向出入关中的胡商收取商赋的地点,必将日进斗金。”胡亥的嘴咧出一个金元宝的形状,“先修陇西驰道至金城的商路,然后筑金城,入秦胡商在非军用时可走驰道,便捷商贾运货,但走驰道需额外收费,不走驰道则不收费。”胡亥把现今的高速公路收费给用上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
说到商业,任嚣就插不上话了。他虽然在百越也做了多年的政务,但一直也没有太涉及商业,本来胡亥兴商之举在多数秦臣中都没太多概念,但既然皇帝是农桑工商并举,并没有偏废农桑,所以秦臣们虽然心里小嘀咕,但也没有太大抗力。
任嚣此番回到关中,最大的感受就是这个皇帝的平易。当初始皇帝时大臣奏事那种开口“冒死”、闭口“万死”的谦卑在二世皇帝这儿一概都免。这些当下最得宠的大臣与皇帝议事几乎都是想说啥说啥的姿态,这让任嚣颇为惊讶,但也更喜欢这种模式。
方式可以很平易,但皇帝的权威依旧不可小觑。这一路上任嚣很清楚的看到,这个小皇帝一点儿都不简单。而且身边的武力也太过强大,宫中三卫、山地曲和铁壁军就是皇帝的私兵,除非你能调动五万以上的军队围攻皇帝,否则就完全没有成功的机会。问题是,其他大秦武力如中尉军、秦锐、北疆军的将领,谁又会反这样的皇帝呢?小皇帝掌握军权的能力并不弱。
任嚣以他铁鹰锐士的敏锐也看出,那些总跟随在皇帝身边的十来个风摆河柳一样的宫人并不是就会打扇的摆设,谁要是忽略这些小女人,想要玩儿当年荆轲近身刺驾的把戏,那这些小宫人恐怕当即就会在刺客身上先添几个透明窟窿。
_
胡亥就这么一路与近臣们讨论着,一路浩浩荡荡的返回了咸阳。离开时初雪未落,回来时河柳新绿,这个冬天不寂寞。
芙蕖、菡萏等宫妃这一路也玩儿够了,尤其是在出了蜀道后在陇西郡的往返中,道路景色荒芜,让她们觉得好生无趣。不过荒淫的小皇帝居然在四轮马车中和时间合适的人做皇帝后妃之间合适做的事情,倒是平添了不少新奇,这也多少减弱了路途漫漫而无聊的境况。反正铁壁军卒原本就是内侍,对皇帝做这种事情向来也是视若无睹的。
哪儿好也没家里好,到家后那种旅途的身心俱疲,着实让菡萏、芙蕖和海红抱头大睡了好几天。
胡亥还好,一路上每天睡前起后坚持拟禽术,所以虽然回到咸阳宫也觉得疲惫,但一两天就缓过劲儿来了。景娥、臧姬是剑女,同样睡前起后每日不辍练剑。襄姬是舞者,也是每日习练,所以她们和胡亥一样很快恢复。
途中对河西方略的最后敲定结果,在公卿朝议上又进行了几轮商讨,最终决定下来。胡亥还为参加筑路筑城的单身未抵满刑期军卒开出了新优惠条件:一年抵两年刑期。这样就为从章邯替换回来的秦锐军卒中,调几万去陇西又增加了部分吸引力,减少了这些军卒的不满。
公卿们也都看到秦锐刑徒的战力,所以对皇帝这个想法也没什么抵触。胡亥还诏令匠师台研究筑路筑城中的安全措施,尽力降低工程中的人员伤亡。古时徭役筑建中基本不太考虑这些,百姓在君臣眼中都是蝼蚁。再加上不理匈奴是否会攻伐东胡和月氏,为工期提供了很大余度,也无需赶工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施工伤亡。
胡亥心中这一件很重要的大事终于落到实处,下一件大事又该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