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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下之前,他偏头瞥了一眼床头的那本《安徒生童话》。书脊从盖着它的绿围巾下露出来一角,上面的金色纹饰仍在闪闪发光。
……
也许是因为入冬了的缘故,德拉科在硬床板上醒来后,屋里屋外仍然很黑。他撑着床板坐起来,望向几米外躺着的那个影子。梦里这个哈利的生物钟似乎和他差不多,但德拉科并不能确定他醒了没有。他坐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儿,又重新躺了下去。
寂静中,他听见哈利熟悉的呼吸。有那么一刻,他很想躺到他身边去,把他抱在怀里,又在下一秒甩掉了这个想法,尝试将注意力放在木屋外的风声上。
那风声撞击着并不牢固的木板,乘虚而入钻进未能及时堵上的缝隙。
原野的初冬,就这样在黎明时来临了。
而沼泽边的天明总伴随着鹳鸟的啼叫。它们住在屋子的尖顶上,已经很久很久。也许你听说过关于维京人的传说?远至那个时候,这些红嘴巴的鸟儿就在这里筑巢。他们与竖琴诗人和唱民歌的鸟儿一起,在寂寥的北国天地里敲出生命和故事的重响。他们的声音像是连续拍打彼此的木块,又似喉咙变硬了的青蛙在叫——这多半是因为,它们确实非常喜欢吃青蛙。
那却是逝去已久的时代。此地不再是盾牌和刀剑的领土,木屋女主人颈上挂的是银十字架,而非金色的圆环与琥珀珠。她在做完晨祷后为德拉科和哈利熬了两碗热粥,不收他们一分钱。
“能帮到你们,是给予我的礼物。”
德拉科听见眉目平和的女主人临别时这样说,看了看身旁的哈利。那张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这样的笑容只有在梦里会离自己这么近。
然而一天下来,哈利仍是沉默的。这是相较之下的说法,因为他仍然会在走进森林时提醒德拉科握好魔杖,在上坡时一起商讨往哪边踩比较安全。但德拉科仍然感到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唯一让他稍稍安心的,是哈利一直牵着自己没放的手。
他想起三年半以前,学校里那个波特拉着韦斯莱扭头就走的场景,不需太用力想便能判断这两人之间终究没什么关联。“他是累了。”德拉科这样告诉自己,在上一个陡坡时把哈利的手扣得更紧。
比起昨夜走出沼泽,今天的路在某种程度上更不容易。这是平原逐渐升向崇山峻岭的地方,走到傍晚已让人双腿酸痛。根据接骨木妈妈之前的指点,他们还需到达地图上的“风之洞”,为了向里面的风妈妈寻求帮助,好让之后的渡海顺利一些,借风到达种植金苹果的岛屿。
德拉科跟着哈利在雪杉林里上上下下穿行,在夜深时忍不住要开口抱怨,放弃这个寻找什么妈妈的计划。但哈利的偏执他早已深有领会——那个脑袋里似乎从来没有畏难而退的念头。
零点之前,他们终是找到了那个洞穴。天空却在他们得以接近那里之前下起雨来,噼里啪啦浸湿了松针与泥土,还有两个原本就已疲倦不堪的男孩。洞前躺着一堆灰色的石头,像是倾倒的堡垒,德拉科和哈利互相搀扶着翻过它们,拖着湿透了的脚向前走去。
洞穴黑透了,里面飘出一股烧烤后残留的焦味。德拉科和哈利握紧魔杖,一步步向前,还没往深处走,便听到一阵疾驰的风响——
下一秒,一个裹着鹿皮的高大女人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人类。”
风妈妈盯着两个落汤鸡般的男孩,语气粗旷地说。德拉科以为他们就要被赶走,因为她看上去并不是非常温和,但风妈妈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鼻梁,侧身向身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进来吧,雨越来越大了。”
就这样,德拉科和哈利进到了风的出生地。
这里很冷,很阴。进洞后,风妈妈点亮了一根火把,将它伸进地上的柴堆里。深处的石壁上挂着四个皮袋,又瘪又旧,明显是空的。下方的铁笼子里关着两只兔子——风妈妈走过去,拎着长耳朵把它们揪了出来。
接着,未等两个男孩反应,她便走到墙边,将两只兔子往石壁上用力一摔。德拉科和哈利瞬间面色铁青。
风妈妈甩甩胳膊,若无其事地从角落里拾起一把镰刀,坐在火堆前,开始给兔子剥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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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银哨
火堆噼里啪啦地烧着,红色的光从中升起,犹如脱离躯体的幽灵。哈利盘腿坐在一边,注视着串在铁叉上的兔肉,毫无食欲。
洞穴角落里扔着两张仍然带血的兔皮,腥气与柴火烧出的焦味在弧形的空间里交织缠绕。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德拉科,只见那双灰色的眼睛里也满是犹豫。洞外的雨声淅淅沥沥,烘干了的身体依旧寒冷。
还是什么都没有变。哈利痛苦地想。他很想把自己的脑子打开,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就这会儿,面对手持铁叉的风妈妈,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请原谅,”哈利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四个皮袋,“那些袋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希望这是个足够好的话头,因为风妈妈看上去并没有接骨木树妈妈或者奥列那样好说话,即使比起那群魔鬼来讲,她的模样并不算丑陋。
“我用它们来管教我的儿子们,”风妈妈转了转手里的铁叉,好让火焰把兔肉的两面都烤得均匀一些,“他们是世界上的四种风——但我想你们已经知道这个了。”
一直低着头的德拉科听到这话,抬起眼来。
“什么让你这样说?”他问风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