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友德抵达高邮后,改走水路客船,回到江都境内时,已到了至正十四年一月。
这一日,太阳落山之前,客船终于来到江都城外,抬眼看去,只见河道上密密麻麻的船只正在排队穿过水门。
在邳州待得久了,骤然看见这喧嚣一幕,傅友德心情突然变得舒畅。
随着不断靠近城墙,他突然注意到城墙又变高了,原本已经非常雄威的一座坚城,又被垒高了几尺。
从水门穿过后,是繁华的城内水道,沿着水道一路南行,很快,客船便来到城中心的码头。
码头比城门口更加热闹,五六艘货船停靠在岸边卸货,一月的大冷天,有不少汉子赤裸上身,扛着麻袋在码头上来回穿行。
客船停靠在码头边后,船手抛锚,船主放下木板,船客们开始下船。
傅友德牵着马下了大船,正要前往总管府,忽见大街上涌来好几辆马车,在码头旁停住。
车上的人也都下了车,站成一排,翘首以盼,似乎在迎接什么重要之人。
傅友德好奇之下,便没有离开,在这群人附近驻足观看。
目光从那些人身上扫去,只见他们个个衣着光鲜亮丽,气宇不凡,料来都是城中的豪绅富商。
那他们等的人必定是个极有身份之人。
正好奇的张望着水面时,一名年轻公子突然朝他走了过来,彬彬有礼的一拱手,道:“在下蔡恒,见过将军。”
傅友德道:“兄台认错人了,我只是一过路人,不是什么将军。”
蔡恒道:“傅将军看来已经忘记在下了。”
傅友德皱眉道:“你是……”
蔡恒眨了眨眼,道:“那日傅将军和杜先生一起去马场时,我们在路上碰到过。”
傅友德愣住了,那日为了找回黑马,他确实去过马场,路上似乎确实碰到过几名青年。
然而双方交错而过,他甚至都没去看对方的脸,没想到那些人之中,竟有人记住了自己!
“那阁下又怎知我姓名?”傅友德狐疑道。
蔡恒微微一笑,道:“在下听说,最近有一名姓傅的将军由刘福通军转投我军,被总管任命为千户,再联想那日相见情形,料来那位傅将军就是你了!”
傅友德打量了蔡恒半晌,拱手笑道:“兄台才思敏捷,料来在总管府出仕吧!”
蔡恒挥挥手道:“傅将军过誉了,在下只是个商人。”
傅友德点点头,他听说过江都有沈、蔡、卞三大富商,料来此人便是蔡家之人,遂问道:“你们在此处等谁?”
蔡恒笑了笑,道:“那人和在下一样,也是名商人。”
傅友德心中一动:“你们等的莫非是沈万三?”
蔡恒眼中亮光轻闪,笑眯眯道:“想不到将军也听说过沈万三,不过我们等的不是他,而是一名叫曾四海的商人。”
傅友德“哦”了一声,没有再多问。
蔡恒有心与他结交,见他没了兴致,赶忙补充:“傅将军可知通州市舶司吗?”
傅友德摇了摇头:“在下刚来江都不久,并未听说。”
蔡恒道:“上个月初,江都商户之中,有十户在市舶司获得通番资格,实不相瞒,我们蔡家也在其中。然而一个月下来,我们十家之中,却只有一家通番成功。”
傅友德心中一动:“想必通番成功的就是曾四海吧?”
蔡恒点点头,道:“此人本是庆元人,做药材生意,因为庆元也有市舶司,他经常与倭国人做生意,精通倭语。”
傅友德奇道:“那他怎会来江都?”
蔡恒道:“还不是因为方国珍打下庆元,庆元商人们都很害怕。曾四海也是在那之后搬到江都,继续做药材生意。”
傅友德点点头:“是这样。”
蔡恒感叹道:“他有通番经验,对季风变化也很熟悉,几日前,他用几千斤药材和半船丝绸,从倭国换回了两船铁矿石、半船硫磺、半船沙金!”
傅友德虽然不懂商事,也忍不住道:“那岂不是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