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时光转瞬而过,生辰当天,祝小枝一早就被侍从们唤醒,沐浴洗净后穿上鹅黄采衣,梳好总角发式,睡眼朦胧地在房中等候。
大礼开始,侍从引祝小枝从东房走出,她按照这几日教导的礼仪向南侧宾客行礼,面西而坐。
被请来加笄的女宾自西阶拾步而下,清泉净手后,祝小枝的长姊祝侍月才开始为她梳头。女宾加笄,加簪,加钗,三加三拜,祝小枝的衣裳也先后换作纹有垂丝海棠的浅碧襦裙和团红牡丹的朱色蜀锦。
直到最后,金光璀璨的各样首饰挂了满身,鼻息间都是胭脂水粉味,头顶也不堪重负,才算完礼。
母亲执盏以酒馔宾后,来宾便可以致礼。各样稀世珍宝应接不暇,侍从们念着那一串串长名时,祝小枝的心情已经由激动逐渐转向麻木。
她如果将这些宝物通通变卖,能养好多人。但如今后院空虚,唯二招揽到的汪家兄妹又被吓跑了,有钱都找不到用处。
冗长的礼单逐渐见底,宾客们都只是沉默着客气致笑,直到念出长乐公主时,来客笑盈盈开口,
“除去礼单上那些,还有一份加赠。听闻三娘有意去国子监求学,但朝臣不肯开先例,本宫这有一位博闻强识、学富五车的门客,官拜中书舍人,赠予三娘作为先生。”
满座哗然。
来客虽然皆为女子,却也从自己的父亲、丈夫、兄弟等人的谈论中,常常听到此人的名号。
这名门客本为河东裴氏一脉旁支,将相蝉联出,公侯奕叶长。但其祖父因忤逆天后下狱后,便连累得全家充入奴籍。
但他因诗文绝佳,年少成名,并未沦落,而是成为长乐公主门客。
十三岁被举荐为官,十七岁就进入无数人眼红的中书省,领舍人头衔,专掌制诰。
据闻长乐公主的仙轿常停在望仙门外,而众多授官的门客中,唯有裴氏得以登车与公主共话,因此也有许多人猜测,裴氏多半还有另一层公主面首的隐蔽身份。
祝小枝错过了“裴氏”这个关键信息点,只从来宾窸窣的闲言碎语中隐约捕捉到“面首”等几个词语,遂因诧异而瞪大双眼。
大抵这便是那位出手阔绰,送她玉如意的先生——素闻楚朝民风多元,即便是皇室中乱违伦常之事也不罕见,但……这个姑姑居然就这样当众把自己面首送我了?
那这位小白脸先生送来的贵重玉如意又算什么,投诚还是挑衅?
这些古人的思想,竟然比她这个现代人更开化!
此举不知是真心实意为她找先生,还是拿吃软饭的小白脸来羞辱。
话说回来,都是姓裴,一个中书舍人攀高枝,一个礼部郎中险周旋,虽然后者官职低微,品性可远高于前者。
但事已至此,祝小枝只得应下,“多谢姑姑。”
总伴在长乐公主身边的丫头却不依不饶,竟当众揪住一个说咸道淡妇人的耳朵申辩,
“仔细你们的嘴!殿下怎么可能和裴大人有瓜葛,殿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