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距离川南边塞最近的景阳下辖地,较其余三洲四地一十一水来说,菱水声名不显。其一无汜水般得天独厚的地理,二无川谷般的人心向齐。便是孙召陵将这菱水城主换了不下五任,其中自然也不乏满腹经纶的治世良才和擅操百业的朝中股鸿,但依旧无法扭转菱水局面。
非菱水百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乃是尚神一说由来已久,且早已深深扎根在他们的心里。
就拿乾元镇举例,百姓皆言丰街书会是为了纪念某位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大人物,可这大人物究竟姓甚名谁,又有何丰功伟绩,百姓们一概不知。他们甚至连镇中那座常年香火不绝的庙宇供奉的哪一位上仙,也不曾知晓许多。
虔诚,是傅丞翊来到此处后,不管是对这座镇子还是对镇中百姓的第一印象。
傅丞翊的穿着打扮和本地人多有不同,但许是恰逢丰街书会将临,镇子已是来了不少外乡人,所以入城之后,傅丞翊并未遭至多少好奇的闻询和打量。
由于身上没有银两,傅丞翊并未打算住店。所以他在入镇之前将马匹拴系在镇外,孤身一人步行进了镇子。想起吊坠中那段来自应昕云的藏音,于乾元镇中转悠许久的傅丞翊不禁心生疑惑:“这镇子。。。。。。看着也不像是有大妖的地方啊。”
正单手托腮猜思着,傅丞翊惊见自前方出现汹涌的人流,只是他还尚未来得及移步便被人流裹挟着冲到了一座庙观之中。
瞧着眼前的庙观,傅丞翊发现它的建造颇为讲究。大体上是红墙灰瓦,宽广门楣,主堂外的两根石柱上还雕刻着描红对联,跟镇中那些林立的民房比起来,着实华贵异常。
看着院中百姓齐齐将燃着的高香举至眉心,嘴中念念有词后匍匐跪下,模样甚是虔诚。傅丞翊这才抬眼望向庙观主堂中的那尊神像。
“这神像。。。。。。怎么瞧着和别处的不同?”
在傅丞翊心里,无论是菱水还是景阳其他地界,百姓信奉神灵,祈盼消灾解难那是正常事。傅丞翊自诩也见过不少神像,即便叫不出名字,但它们无一例外不是慈眉善目,神圣非凡。可眼前神像却是面目狰狞,身上还缠着黑色链条,下意识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老乡。”
看到身旁一人起身,傅丞翊赶忙疑声朝其问道:“你们拜的这是什么神?”
“什么神?”那人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几眼傅丞翊后摇摇头道:“不知道。”
傅丞翊以为那人许是看出自己非本地人,才在这个问题上对自己有所隐瞒,于是他又问了院中诸多百姓。可他们的答案竟是和最初那人出奇的一致。
“不知道?”
“是啊。”一怀抱幼童的妇人看着傅丞翊那极度震惊的模样点点头道,“我觉得除了镇子里那些上岁数的人,应该没有人知道吧。”
“既然不知道,为何要拜?”傅丞翊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
可那妇人却是一字一句认真回道:“老一辈传下来的,只说丰街书会前拜拜,祈祷那些说书人明年还会再来。年轻人,我观你非本地人吧?难不成你是来说书的?”
被那妇人这样问,傅丞翊赶忙摇头摆手道:“不。。。。。。我不是。”
那妇人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她拍了拍怀中幼童道:“我还道你是呢,既然不是那便算了,我家中尚有些吃食,待遇到说书人再邀请他们来用吧。”
说罢,那妇人便直接转身,正待一头扎入人流时她又忽而扭头朝傅丞翊提醒道:“镇子里有规矩,这座庙观不得外乡人长久逗留,你赶紧离开吧。”
傅丞翊笑着应了一声,也是当即跟着人流往外走。
“古怪的神像,离奇的规矩。。。。。。”傅丞翊嘴角勾起,“那我这个外乡人,还偏要看看坏了你的规矩,你会不会降下神通。”
入夜后,傅丞翊见四下无人,直接纵身一跃,翻墙进入了这座庙观之中。
此时的庙观少了白日里的信徒和香火,便显得空洞许多。偶有凉风刮过,吹起主堂檐下的那串铜铃,竟显得阴森异常。
傅丞翊打起精神,小心翼翼朝着主堂内供奉的神像走去。待来到那神像跟前,傅丞翊吹燃手中火折子,借着火折子的光亮开始仔细打量起来。白日里看到这神像身上缠着的黑色链条,凑近了看竟是故意雕刻出来的。傅丞翊又往前凑了凑,这才发现那黑色凸起不是什么链条,而是一根根树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