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吴景看了一眼弓手,又看了一眼箭垛和地上的箭矢,最后将目光放到了脚下。
那里,那曲将正匍匐在他的脚下,抖如筛子。
吴景的声音已经彻底没有了情感,他问了一句:
“阿虎,这是你半年练出来的兵?”
为什么吴景一下到校场就直奔弓手这边,就是因为在军中诸般技艺中,就以弓箭训练最重,耗费最多,也是考核最严的项目。
但这么一个重要的科目,随手点的一弓手,竟然能做到十射不中八,甚至最后弓都拉不开了,这是什么样的水平?
这么讲吧,他吴景当年十二岁气力初成的时候,练射半月就可十中三矢,而现在一个壮年,竟然能脱力?这就是他耗费钱粮养出的精兵?
此时,吴景整个脑子都是晕乎乎的,他恨不得立刻杀了这曲将,但他还是用最后的理智说出了刚才那句话,就是想让这曲将给自己一个解释。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那曲将也知道自己命悬一线,即便心中有再多的难言之隐,此刻也必须说了,他喊道:
“主公,昔日陈徐州崛起江淮,招徕湖海豪杰,其中寿春之地多为其所招徕,纷纷东奔徐州。等主公建府寿春,附近材射之士已经所剩无几。”
“末将半年来,衣甲不解,宿于军营,心中铭记主公对末将的恩德,练兵不敢有一丝懈怠,但奈何弓手本就难练,这些新卒又体弱,光是养力都用了三月,这射艺也就是这样了。”
这曲将边说边流泪,情真意切的,边上的袍泽们也纷纷在劝。
他们也纷纷向吴景诉说编练新兵的不容易,为何诸军武艺以弓为首,除了它杀伤力大之外,就是因为它难练。
一个合格的弓手,光射艺这一项就得练习个三五年吧,而且弓手不仅要练技术,还要练力,这些新兵普遍身体素质都不行,不然早就被之前的陆骏给征募了,还留到现在?
所以这些军将七嘴八舌说的虽然不一样,但意思却就是一个:
“半年练兵练成这样虽然无奈,但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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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些军将还讲了另外一个情况,那就是不仅是弓手这边,其实诸营材士素质普遍都不行。
天下纷乱,中原各诸侯打得天昏地暗的,今天不是你俘斩数千,就是他歼灭数百的。
而这些壮丁精兵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地上长出来的,一年都有一茬。
一个合格的材士,光学习军中这些刀枪剑戟,没个四五年都下不来。
但自己培养肯定来不及,那这些中原诸侯可不就得去其他地方招兵吗?
且不说寿春这边,就它隔壁两个郡,庐江和丹阳。这两个地方都出精兵,又都特别穷,那些中原诸侯们都愿意到淮南招兵。
而且自己就算用不到许多,也不能让敌军用了,所以每一方到了这里,都是应招尽招,恨不得把能使刀戟的都掘根带走。
寿春这边很富,因为坐拥中原水网和淮河的枢纽,天下商旅云集于此,所以愿意做兵的人的确不多。
可耐不住那些商旅们要跑中原的商路也需要护卫啊,如此,这寿春的优质兵源也差不多竭尽了。
总之,随着中原群雄打完了,这淮西也算是兵源一空了。
诸将们都这么说,但可惜吴景的脸色却一点没见好,反而愈发阴沉了。
终于,怒气到了顶点,吴景爆发了。
他大骂一声:
“一群猪狗,现在已经有了合起来哄骗本府的胆子了?”
这一句,整个场面都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