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上首,李京墨拨动着茶盏,隔着水汽看着坐在下首第一的那人,良久没有说话,只一口一口缓缓喝着茶,消磨着时间。
隔了有半个时辰,底下的人终于坐不住了,冷着脸斥责道:“你将你老子迎进来,不让坐上首便罢了,半个时辰一句话都不说,只知道喝茶,这教养是都被你喝进肚子里了吗?”
李京墨微微抬了眼,看着李昭贤的怒容,淡淡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要说什么老子不老子的,我们早就断绝关系了,你既然是有事来求,也便不必摆这个架子,我若是不高兴了,就直接将你赶出去。”
李昭贤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何时受过自己子女这样的侮辱,但想着自己今日来的事,还是忍了忍,冷硬道:“我也不与你这个不孝女说废话,我今日来,只为带映雪回去,别以为有圣旨罩着你就可以留着她不放,真论起来,她也还是我的女儿,其次才是贤妃的义女,这孝敬亲爹,才是她该放在首位的。我已进宫与皇上说了,他说可以让我将映雪抱回去。”
皇上只当是家务事,自然不会多管,只是既然她都已经替映雪求了这道恩旨,又哪里有就这样任由他抱走的道理?
轻轻笑了一下,李京墨指了指还放在堂上并未送进祠堂的圣旨,道:“孝,自然是重要的,但孝字之前,还有个忠,既然皇上让她孝顺祖母,她就应当是要好好侍奉的,即便你要抱回去,也不该在这圣旨下的第一天就将人抱了回去,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李昭贤憋着脸欲说些什么,被李京墨截了去,“圣旨在前,你说话还是注意一些,至于李映雪,你想抱回去也可以,但起码,也等明年了,和祖母一同回去吧?不然她还侍奉个什么?”
那么小个孩子,懂什么侍奉,不过都是场面话罢了,竟然还真的被她拿出来说道,可偏偏这都是写在圣旨里的,李昭贤也不敢说什么。
不过细细一想,再过一年,那李映雪也不过四五岁,尚是不知事的时候,还可以好好教教,何况这老夫人也不是一整年都要住在这里的,待开春了,还有个清明祭祖,总归是要回来的,那时李映雪若是不回来,岂不是不像话?
李昭贤自己心底打着主意,面色倒是缓了下来,虽然态度仍说不上好,但却没有再说什么强硬的话。
“也好,那便让她在这里侍奉一年,但若是到了明年你还阻拦,我且要看看还能有什么理由。”
李京墨笑眯眯道:“既然你这样想,我自然会努力不让你失望,也请李大人牢记,莫要再去烦扰皇上,我也是好心提醒你,若是你一再提起这事,可不就是表达着对圣旨的不满吗?皇上也不会再理你。”
李昭贤虽然知道她也不过是忌讳自己去一再找皇上,怕真的把李映雪找回去,但是却没有说什么,因为她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反正李映雪是他的女儿,她李京墨就是能阻拦一时,也不能拦着一世,至多明年也便抱回来了,为此得罪皇上,确实不值当。
他将茶一放,便起了身向外走去,一句告辞都没有,腰板挺得那样直,似乎是在向李京墨耀武扬威似的。
嗤笑了一声,李京墨也不管他,只要李映雪暂时没事,也便好了,她还有外出,这段时间自然是没有办法护着李映雪的,今日有了这一遭,倒也是好事。
周管事整理了几天,将叶谨买的东西套了好几辆车才都装上,再加上李京墨要送的礼,又足足添了两辆车,出发当天排在门口,倒是壮观的很。
白蔹倒是没有带多少东西,就单骑了马,跨个包裹,也算是完了,礼也都省了。
不过想想,他是天盛被誉为战神的王爷,人到那里便已经算是盛恩了,确实不需要什么礼。
他们两人这一离京,别庄和王府暂时便交给了白岑看护着,他虽然稚嫩了些,好歹有个小侯爷的衔,加上皇帝是断不容他有失的,倒是比什么都管用。
白岑将他们一队车马送出了城,有些恹恹的看着白蔹道:“兄长你们都能离开,却只留了我一个,太狡猾了。”
白蔹毫不客气的打击他,“你若是能出京城,本王也可以带你去。”
白岑面色更是耷拉了下来。
白蔹和李京墨跟着叶谨走也便罢了,他们还带走了两只契约兽,这一下子,整个别庄就冷清下来,白岑也觉得无聊起来,当下就重抬了头叮嘱道:“那你们可要快些回来啊,我怕自己一个人扛不住。”
“有事去找辅国公便是了。”白蔹丝毫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淡淡道,“京墨已经去与公爷说了,这些时日自当会好好庇护着你,你不必怕。”
白岑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闭上了,只闷闷的“嗯”了一声,看着前面骑着马不断踱来踱去的叶谨,道:“那兄长便快些启程吧,我也回去了,若是长久不回去,又要被皇上疑心了。”
“好,那你保重。”
“兄长也是,有什么事一定要捎信回来。”
两人互相叮嘱了一番,白蔹便勒紧了马缰,调转了头,跨马奔向前面的叶谨和李京墨。
车队缓缓前行,最后消失在了白岑的视线中。
他有些羡慕又留恋的看着那已经化为黑点的车队,最后还是上了马车,向城内走去。
回城之后,他没有回皇帝赐他的府邸,而是先去了李京墨的别庄,去寻一个人赴约。
到了地方,他在周管事的指引下走进了别庄的已经一间客房,看着里面早已经等待的人,整了整衣襟,走过去微微笑道:“七爷,久仰大名,久等了。”
七爷微微抬了眼,压下手腕,将唇边的烟斗拿开,起身一揖,对着他别有深意的一笑,“久闻小侯爷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幸会,小侯爷快请入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