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眼睛。
怎么看上去那么像世子的背影?
“应该不是世子吧,世子去佛塔干嘛走侧门?”
觉得自己说得很对的阿史那均转身便去别处去找云迦了。
而被他认为不可能是世子的背影逐渐走到佛塔最高一层。
阿鹿桓云迦的脚方踏入大厅一步,颇有节奏的敲击木鱼声便戛然而止。
身为佛子的竺昙云诃背对着他,原本捻着佛珠的手搁在膝上,微微侧首。
此时恰好有半扇阳光洒在袈裟上,将整个人似是分成两半,一半藏于阴影,一半沐浴阳光。
阿鹿桓云迦并未靠得太近,似是很轻地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今日也不见我。”
“所以师兄,你为何要那么做?还瞒着我。”
“我等不及了。”
竺昙云诃蓦地转头,浅绿色的眼睛宛如泛起了涟漪的湖。
“可这不是我们筹谋的走向。”
“云诃。”云迦往前走了两步,缓缓道:
“金刚怒目,不如菩萨低眉。有些被“屠”的部落并不该绝,我都命人以佛子的名义暗地里救了下来。将来你站出来反对、控诉阿鹿桓钺的暴行,才更有利,这些人都会感念你的慈悲,成为你的助力。”
这个人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却听得向来心静无波的竺昙云诃胸口发闷,于是他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所以你以身入局……可将来你要如何?”
他顿了顿后自问自答,语气神情并无太多起伏,却莫名地能让人感觉到诘问的怒气:
“将来,无论成败,你都会和他一起,成为西域的‘罪人’,毕竟,是他命令他的儿子——你,摄政王唯一的世子,灭了许多部落,你们心狠手辣,没有将西域的百姓看作人。
我不要你做我的垫脚石,师兄,我也不要你做我的刀,明明说好的是,你可以利用我……”
说着说着,竟染上了些祈求的意味。
“云诃。”
云迦忽然出声打断了他,语重心长道:“我将来不会留在西域,我有要用一生追随且守护的人。”
竺昙云诃的脸上露出了困惑,茫然的眼睛微微眯起。
“可是师兄,你是人,不是武器!你被她利用伤害,已为她献出一世,还不够么?”
云迦沉默了一会才回答他:“你理解不了,这不是利用和自甘堕落。”
他却轻嗤了一声,抬手制止自己师兄继续说下去。
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笑,低头时恰好被阳光扫过,倒真像低眉的神明,只是除了怜悯外,还带着讽意和无奈。
“师兄,之前我曾说,等阿鹿桓钺死了,我告诉你一件与那个小郡主有关的事,你可还记得?”
没预料到他忽然转移话题,云迦愣了一瞬,随即点头应了声“嗯”。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云迦不由得紧紧注视着他。
竺昙云诃转了转手里的佛珠,缓缓道:
“师兄,如果你想护她,你就不能离开西域,因为她终会来这里的;而且,西域是她的葬身之地,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