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个可能,他在贩毒集团做过卧底,知道什么时候抓人才有用……”
“用无辜者的一条命来换白川案的破获?不,这绝不可能,他要真这么做无异于亲手杀人,跟他要抓的连环杀人犯有什么区别。”
“也许他想破案想疯了,这案子他可从来没有放下过。”
“我相信他是个好警察,也是个好人,”高鹏低声道:“再说,这不还没并案呢,何伟光未必就是白川案的……”
“那夏木呢?”秦副局打断了高鹏的话,面无表情地翻动着卷宗,讯问笔录的记录人一栏签着“夏木”的名字,名字上按着红色指印:“他也见过凶手,亲眼目睹了凶手杀害他母亲,就在他眼前,他想报私仇,也许他说服了冷小兵帮他一起报仇。”
高鹏一下子愣住,猛然想起在刑警队院落第一次见到夏木的情形,他问他想去哪个部门实习,他回答说重案队,他表示不大可能,冷小兵不会同意,他却很笃定,冷小兵一定会同意留下他。为什么会这么肯定?难道他手里握着冷小兵的把柄?逼着他帮自己的报仇?
这时候,办公桌上的红色内线电话急促地响起来,高鹏一把抓过电话:“喂!”
“高队,你跟秦局来一趟法医室吧,老顾这边有新发现,”刘宇的声音很奇怪。
“马上过去,”挂断电话后,高鹏对秦副局长道:“法医室那边有新线索。”
五分钟后,二人来到了法医室,只见刘宇,顾法医和助理均神色凝重,站在解剖台边。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高支队问道。
刘宇看了看老顾,老顾拿过一个铝制的小托盘,里面放着一个塑料膜包裹的东西。
“我们从死者的喉咙里发现的,死者的牙齿上有一些棉线,”助理拿过一个玻璃培养皿,里面放着一缕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棉线,上面沾着黏糊糊的唾液,老顾接着说道:“嫌疑人带着棉线手套,把这东西塞到了死者喉咙里,手套不小心刮到牙齿,留下了这段棉线。”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秦副局长问:“拆开看看。”
助理递过镊子和鹤嘴剪刀,老顾一手用镊子捏住塑料膜,另一手小心翼翼用鹤嘴剪剪开塑料,不一会儿,里面的东西边露了出来,是一张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黑色SD卡。
“难怪用保鲜包裹这么严实,看样子是担心这张SD卡被热水浸泡坏了。”
“先固定号证物,送到技术室,看看里面有什么内容,”高支队吩咐道。
咔嚓咔嚓的拍照声在法医室里回荡,不一会儿固定证物的工作便完成了。高鹏,刘宇和秦副局转头前去技术队,老顾和助理相互看了看,也忍不住好奇,放下照相机,脱掉解剖服,跟着去了技术队。
“二十六年了,我每天都活在痛苦中,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越痛苦就越想杀人,越杀人就越痛苦,我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梦到自己在地狱里受折磨,那些小鬼让我吞下滚烫的炭块把我钉在刀板上,我生不如死,我不想再受折磨了,求求你们,抓住我,枪毙了我,结束这一切……”
电脑上传来一段苍老的独白,音频分析软件上一根绿色波纹上下跳动着。
陈涵又按下了播放键,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背景没有任何杂音,只有人声。
粘稠的,浑浊的,血腥的气息在空气中流动,每个人的毛孔里都感受到了来自于录音背后的人的杀机,来自于冰河世纪的寒冷,侵袭入皮肤,渗透入骨髓,冰冻了心跳。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负责调查何伟光个人信息的两名警员气喘吁吁跑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份资料:“高队,秦局,查清楚了,何伟光在西郊的一个加油站工作,电动车和头盔是他问同事借的,他同事一眼就认出了车和人,还给了我们一个地址,何伟光就住在距加油站不远处的一片平房区里,”高鹏和秦副局长接过资料,正兴奋地看着,另一队人神色匆匆进来,手上同样拿着一些资料,那是负责调查死者身份的一组警员:“我们联系上房东了,他提供了租房合同和死者的身份复印件,死者名叫宁丽,25岁,舞蹈教室的学生……”警员正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就看秦副局长身子一歪,像个大布袋一样飘飘荡荡摔倒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噗通巨响。众人都吓傻了,慌忙过去扶住秦副局长,喊着他的名字。秦副局长半边身子哆嗦着,嘴角流着口水。高鹏用力握着他的手,老顾在一旁高喊着:“看样子是中风了,快,打120,叫救护车……”
办公室里顿时乱作一团,高鹏坐在地上,握着秦副局长的手,希望能给他一点安慰。
“秦局,别害怕,有我们在呢,没事儿的,秦局,没事儿,你坚持住……”
秦副局长浑身颤抖,如同坏掉的发条玩具,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高鹏以为他要吐痰,想抽出手给他拍背,手却被秦局死死地攥住。高鹏看出他有话想说,把耳朵凑到了他嘴边,只听秦局用含糊的声音咕哝着:“咿呀咿呀呀……”一长串毫无意义的音符脱口而出,带着急切,痛苦,绝望,怒火,高鹏努力地辨别,最终只听清两个字。
“是并案吗?”高鹏问道,就见秦副局长用尽全力,眨了眨眼睛。高鹏担心自己理解错了,又重复问了一遍:“你是说何伟光是白川案的凶手?并案,对吗?”秦局再次眨了眨眼睛,肯定了高鹏的说法。
唔嘀唔嘀的救护车声音传来,急救人员闯进了办公室,做了简单的救治工作后,将秦副局长放上担架,抬出了办公室。离开的一瞬间,高鹏看到秦副局长的目光看向办公室,办公桌上放着他的牛皮公文包。高鹏过去打开公文包,看到里面放了一份文件,那是白川案第三个受害者林海云的卷宗的复印件。从案发现场返回刑警队的路上,秦副局长就让高队找出了这份卷宗,复印一份,高鹏当时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按指示行事。当他翻开卷宗,寻找其中的秘密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个名字——死者林海云的社会关系一栏,赫然写着“女儿:宁丽”四个字。榕城家园一案的受害人宁丽,正是1998年白川案第三案的受害人林海云的女儿。
高鹏的心口猛然一紧,终于明白了秦副局长为什么会突然中风。凶手故意选择宁丽,选择当年死者的女儿,就是要向警方示威,挑衅。禽兽,高鹏听到有人骂了一声,仔细一听才发现是自己心底的喊声。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也开始颤抖,呼吸变得短促而不规律。他一把扶住椅背以支撑身体,眼前的人影变得模糊起来,人们的声音也忽远忽近漂浮不定。他努力的张开嘴,吸入氧气,但依然无法缓解这种窒息感。他只好抓过桌上的一瓶矿泉水,浇在头上。冰冷刺痛的感觉让他恢复了一点理智,周围的人又开始清晰起来,他们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他想起自己的身份,白川市刑警支队队长。秦局已经中风,倒下了。他必须站稳,不能再垮掉。
“高队,你没事儿?”人们担忧地问道。
高鹏摇了摇头:“死者宁丽,是林海云的女儿……”
高鹏把卷宗复印件递给了围绕他的警员,众人看到之后纷纷露出愤怒而警察的眼神。
“并案侦查,何伟光是白川案的重大嫌疑人,一定要把他抓住。”高鹏声如寒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