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花锦去见了花瑟一面。有了花府塞去的银子,花瑟没吃太多苦,她发饰都没有被顺走,体面地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已经接受了自己明日要赴死的事实。
她如今还不知道,自己被赦免了
,明日就要离开这座舒服的牢笼,与李昶沼一起走了。
花瑟看到花锦,并没有太多情绪,她等着花锦折辱,可花锦坐在她对面一言不发,时间久了,花瑟轻笑一声:“没见到我落魄,让窈窈失望了。”
花锦打量了花瑟一眼,见她这般模样,就知道她定然是不怕死了。
花锦看着花瑟的笑意,也扬唇道:“我今日来,是要告诉你,你不用死了。”
花瑟眉心一蹙,不过很快就放松了下来:“这种法子,窈窈还是骗自己吧。哦,还不曾与你说过,阿爹为了帮我,帮太子,付出了多少努力。从前,你就不得喜爱,怎么到了如今,还总让别人忘了你?天可怜见,要不要阿姊教教你?”
花瑟最会激将,她知晓花锦痛楚,所以紧紧盯着花锦,但她等呀等,看着花锦淡然模样,心中一紧。
花瑟一下就反应了过来:“你说的是真的?为何我不用死了?”
她手上带着镣铐,轻轻地一晃,细碎的铁链声响了起来,花锦如她所愿点头:“念在昔日情分,我不想让你死了。”
若非是真的绝望过,花瑟也不会如此欣喜,但她不信花锦,正想问条件,就听见花锦与她说,京中谁人不知你对李小侯爷用情至深,免去一死,自然要继续侍奉李小侯爷。
借用证据扳倒燕王是花瑟与太子的主意,李昶沼只是个被说服的倒霉蛋,如今只是被闷在流放的惨事中,待他回过神来,一定会记起始作俑者。
宽敞的牢房中,铁链被摇动的声音作响,花瑟气急,就要上前掐住花锦。
添云眼疾手快,轻而易举治住了花瑟,将她的脑袋摁在地上,添云力气大,一条腿压在花瑟背上,情急之下,花瑟喊道:“放肆!”
这话喊完,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她如今是阶下囚,哪来的口气?
花锦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她示意添云将人扶起来,花瑟挣扎着,怕花锦将瓶中药丸喂给她,拼命往后躲。
花锦没想到花瑟吓成这样,叹道:“你既真不想死,那还要多谢我为你求情。”
花锦将小瓶子塞在花瑟手中,她扬唇:“可我实在担心长姊,都说李昶沼暴虐成性,经常残杀婢子,如今长姊害惨了他,他定不会放过你。”
——他定不会放过你。
花瑟腿一软,直直要倒下去。
花锦搀着她:“快别伤心了。若你真的支撑不了,不若服用这药丸,无色无味,横竖都是一死,不若死的舒服些。”
添云是个聪明的,她向来讨厌花瑟的做派,如今有了机会惩戒她,添云恨不得连本带利将从前那些算回来,她咽下这口恶气,调笑道:“你可要谢过咱们燕王妃才是。”
燕王妃。
花瑟抬头,终于打量起来了花锦。她初回府上,花锦就穿戴着时下最流行的衣裳首饰,她在外吃了太多苦,有了沈逸帮衬,带着对花忠与上官夫人的恨意,捎带恨上了花锦。
她当时太小家子气,不如花锦明媚,怎么比对怎么逊色。她想,若当初上官夫人没有丢下她,她一定会如花锦一般。
旁人占了她的,她发誓,总有一日,要让花锦逊色于她,让上官夫人知道,当初抛下她就是个错误,她要让花锦变成局促的那个,要像今日这样——不过,全都对调了过来。
如今,她看着面前略施粉黛,艳丽到张扬的花锦,心中却再也生不出气愤,绵长的痛苦与绝望席卷了她。
她忽然抬手捂着眼睛,眼泪止不住,沾湿了面颊,也淹了她自己。知道事情败落,她没有哭,得知自己要惨死,她也没有哭。如今哭的莫名其妙,添云目瞪口呆。
花锦却猜出来了花瑟的想法。
出了牢房,添云问:“她哭什么?”
花锦:“她白忙活一场,还把命丢了,自然要哭。她要是不哭,就该是我遭殃了。”
添云没听懂花锦话里有话,只是嘀咕:“您不该给她毒丸,若她轻易死了,或是害死了李小侯爷,岂不是便宜了她?”
花锦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在添云的注视下,倒出两粒“毒丸”,添云拦都没来得及,惊呼一声,只见花锦将毒丸吃了进去。
添云刚要哭喊,嘴里也被花锦塞了两粒毒丸,她赶忙咽了,生怕黄泉路下追不上花锦,没有半点质疑。
花锦直点她脑袋:“杨美人做的糖丸。毒丸这么金贵,我怎么会买给她?”
添云一噎,猛地咳了起来,她一点都不觉得好玩,气急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眼泪就直流了下来。
花锦没想到这丫头反应这么大,连忙连哄带骗的将添云揽过来:“我可不傻,命这么金贵,我怎么会白白浪费了。”
添云正哭着,突然听见脚步声,她连忙后撤两步,警惕的看向前方,有二人并肩,直直朝着花锦的方向走了过来。
是上官夫人和花信。陛下赦免了花瑟,他们得到消息,就来接人了,送他们进来的人见是花锦,知道这是一家人,连忙走远了些,不敢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