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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债(第1页)

第四章

杨举人都已出面作主,说出了这样的话,陈天仁心中便是再多不忿,也只得撂下了几句分辨的狠话,便气急败坏的扭头离去,临走前还狠狠盯了苏苓一眼,目光很是阴狠怨毒。

连皮肉零落的恐怖丧尸都杀了不知多少,苏苓哪里会怕他?对此更是一眼都懒的去瞧,只是满面乖巧的跟着娘亲的后面,对着杨老举人千恩万谢,又强撑着心思应付了苏富与大伯娘两个,送走了众人。

足足又耽搁了小半个时辰,苏娘子才终于有空拉了两个女儿的手,上楼坐在簟席上,一会后怕的的摸着苏苓带血的额头,一会又心疼的瞧着茯姐脸上的青肿,她们姐妹两个还没怎么着,倒是苏娘子一会的功夫就已眼泪汪汪,都给细细的换了一遍药,这才回过神,问起了苏苓刚才在众人面前说出的惊人言语:“那些话与金条,真的是你阿爹告诉你的不成?”

先人已逝,就是阿爹当真有灵,怕也是有心无力的。

可是除了这个说法,再没有办法解释这一切的苏苓垂着眼睛,硬是点了点头,好在她这会儿年纪小,没穿越前又一直是个藏不住事的爽利性子,虽急躁了些,却从来没有撒谎骗人的坏毛病,苏娘子倒是也没怀疑,闻言心头更是一酸,说了几句亡夫,便又对着茯姐抹起了眼泪来:“也是自小在眼前长大的孩子,本想着是个好的,忙不迭的把你嫁过去,谁知竟是个这样丧天良的货色!”

茯姐年方十五,自小就像极了苏娘子,温温婉婉,是水一般的模样性情,可如今嘴角也烂了,眼眶也肿了,昨夜里刚回来时,鬓发散乱,只一条破旧的蓝布裙,还松松垮垮丁点都不合身,好好的新嫁娘,只被磋磨的连好人家的仆妇都不如。

如今虽然换上了崭新的藕荷对襟锦绸衫儿,秋香色素罗裙,可脸上的伤一时半刻却是养不好的,再加上面带惊惧,形容憔悴,瞧着也是与苏苓记忆中,温柔可亲的姐姐相差甚远。

茯姐面容苦涩,因嘴角破了,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他好几年前都开始在赌坊里赌钱,早已欠下了不知多少银子,只是先前有阿爹在,才装出一副好人模样,这会瞧咱们家里没了倚仗,就这么肆无忌惮……”

苏苓闻言眉头一挑,她一直都只以为是爹娘识人不清,姐姐遇人不淑,遇上了一个家暴妻子的渣男,这会在一边听了茯姐与娘亲的话,才知道自己走前还是年纪太小,有许多事都不知道。

说起来,苏家与陈家也算是故交,陈天仁的短命的老子也姓苏,因排行第六,大伙都称呼为苏老六,原本是与苏贵一起出来的同乡讨生活的,经苏贵介绍才在能城外头的陈家酒坊里当个学徒,正巧酒坊东家的独子死了,仅剩一女,干脆便招苏老六学徒做上门女婿,之后才有了陈天仁。

苏老六记着苏贵对自个的提携之恩,早在陈天仁还在娘胎里时便给两家的孩子定下了娃娃亲,陈家酒坊人丁虽不旺,可经营三代,多少也有些余财,配苏家是有余的,只是没等陈天仁生下来,苏老六就失足摔死了,苏贵瞧在两家姻亲的份上,也与对他们孤儿寡母诸多提携,店里进的清酒都往陈家酒坊里买,价钱都还特意提了几分,这才能叫陈天仁好好的活到现在,还能撑起酒坊的,成了如今的少东家。

先前苏贵还在时,陈天仁处处都好,对茯姐也是处处的殷勤小意,逢年过节都有些灵巧的尺头首饰掺在节礼品里送过来,喜得茯姐在背地里红了脸。也正是因着这样的情分,去年苏贵病逝后,眼看着茯姐岁数不小,苏娘子才应了陈家的意思,就在新丧里办了喜事。

谁曾想,陈天仁面上瞧着人模狗样,私底下却早已染了赌钱的恶习,陈家的钱财败了大半,瞧着岳父病逝,便干脆将念头打到了未过门的妻子身上,茯姐三日回门之时,陈天仁便寻了苏娘子,只说两家都已结亲,如今岳父不在了,蒙哥又小,女婿如半子,这会儿便合该由他上门,支起这店铺,照顾岳母一家。

话出突然,苏娘子哪里会同意?陈天仁说了几回,都是好言好语的拒了,眼见好说不成,回去之后,陈天仁便又叫茯姐回娘家来劝,茯姐自是不愿意,就干脆动起了手,这才有青头肿脸的茯姐第一次逃回来,除了酒醉出气,也未尝没有以此威胁劝服苏家的意思。

这么想来,阿娘刚刚抛头露面去临街沽酒时,那几日日过来找麻烦的泼皮无赖,说不得也不是偶然了。

也对,寻常的泼皮,顶多讨些银钱便宜,哪里会整日都守着不走,一点活路都不给,硬是逼的人铺子不得不关门停业的?

听了这样的内情,再亲眼看见了姐姐身上的伤,苏苓刚才消下去不少的怒气便又慢慢的窜了上来,她在末世挣扎二十年,又能新人类军中一路升到上将之衔,不光是杀丧尸,倒在她手下的禽兽敌军也有不少,在那样环境里成长起来,只叫她原本就利落的性子变得越发狠绝果断,对敌的手段是出了名的,这也就是回了家,知道这里情形又与末世不同,加上对着亲人方才露出些全无防备的亲近纯粹来。

“莫怕,有你阿爹作主,这一回,说什么,也不能再叫你回陈家那个狼窝!”苏娘子后怕不已的拍着长女的手心。

苏苓听着娘亲这话,也并没有反驳多说,只是笑眯眯的点头应和了,便又顺势问了茯姐可知道陈天仁素日里都是在哪赌钱?欠的都是谁的银子?又欠了多少?

茯姐不是个爱打听闲事的人,回忆的说出了两个赌坊的名字来,更多的便也不怎么清楚了。

苏苓便已很是满意,见状只叫阿娘陪了姐姐说话,自个寻了一双木屐套到脚上,踢踢哒哒的下了楼。

进宝穿着一身茶褐的粗布短衣裤,背上用结实的宽布带背着蒙哥,正窝在院里的圆水井边洗着方才待客的茶碗,抬眼看见了苏苓,面上带着憨厚的笑:“二娘子的伤可还疼?”

到底不是时时挂在心上的亲人,又隔了这么久,苏苓对着这熟悉的面庞回忆了一阵,这才也笑着应了一声:“干活怎的不讲弟弟放屋里?你哥哥呢?”

招财进宝是阿爹还在时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是一对兄妹,买回来时才是八九岁的半大孩子,又瘦瘦小小,病猫儿一样,是阿爹贪才便宜带了回来,并干不了太重的活,娘亲心善,也不忍太过苛责,半使半养的过了两年,直到两个都大了,身上也有了些肉,方才放心叫招财跟着苏贵忙着外头铺子里的活计,进宝则跟着苏娘子照料几个孩子,干些洒扫灶头的杂事。

“哥哥去买肉食了。”进宝说着,面色微妙的瞅了瞅东面的堂屋:“大老爷一家子要用,他们都在屋里,我怕小郎君哭闹。”

这个大老爷,说的自然是苏苓的伯父苏富了,家里人口少,不缺地方住,自从前些年茯姐长大了,阿爹只说自个腿脚不好,便干脆将二层都给了她们姐妹两个,自个则与娘亲住了底下的堂屋,蒙哥年纪小,离不得娘,也跟着一起。

分明有待客的小厅,却是不用人让便登堂入室的进了堂屋,甚至不顾弟弟刚去,家中有事,便这么大咧咧的使唤招财去买肉食,这大伯与大伯娘两个,倒是当真不拿自个当外人!

苏苓的眸光一冷,只是这会儿却是顾不得理会这乡下的大伯,只是又绕了一圈,拿着钥匙招呼着进宝帮着开了门,进了自家的酒肆。

搁置了小半月,处处都是一层细细的灰,苏苓全不在意,踩着小凳子扒开柜台下头的木抽屉瞧了瞧,果然还有些没来得及收起的铜钱,匣子里还存了两块已有些发黑的小银角。

苏苓也不嫌弃,一股脑收了起来,正巧外头招财提着一包红卤肉回来了,也被进宝招收叫了过来。

招财的身形瘦长,虽也才十五,但因以往跟着苏贵在外头四处跑,面上便带着几分伶俐劲儿,一见就不赞同的劝道:“小娘子头上有伤,这灰大,当心再沾了污秽。”

虽名为主仆,但这么多年来,他们几个都是都是一处长大的,苏苓低头看了看自个的小豆丁身材,便也放心的将刚收出来的铜板银子都交到了招财的手上,又将刚才从茯姐口中问出的赌坊的名字说了两遍,认真的嘱咐道:“带着这些钱,去见那赌坊的管事,告诉他,陈天仁骗婚,身上已担上了官司,他欠的那些债要不赶紧催着,迟了便要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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