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王安石为首的宰执们大多神色耸动。
如今辽主耶律洪基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太子耶律浚。
如今太子竟然失踪了?!
人都说天家无骨肉。父子兄弟,一旦套上了皇权的冠冕便会扭曲得不成样子。
但问题是,耶律浚是耶律洪基唯一的继承人,这皇帝是得了失心疯不成,要和自己儿子过不去?
官家赵顼从石得一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这回宰执们便更加震惊:“什么……命皇后自尽,将其遗体赐还本家?”
“北朝果然是蛮夷之地,辽主行事竟也有违纲常人伦?!”
“那大辽皇后究竟犯了什么错?”
赵顼再次看向石得一,意思大概是不要再像如今人们从苇管里往外挤刷牙子用的牙膏一般,捏一捏,就挤一点。
石得一赶紧向官家躬身,然后将职方司打听到的辽国消息一五一十地全都说出来。
按照大宋职方司的判断,皇后萧观音与魏王耶律乙辛不和由来已久。耶律乙辛因此担心皇太子耶律浚即位之后对自己不利,便处心积虑,为萧观音罗织了一桩“私通”的罪名。
萧观音一向以才女著称,自幼便通诗文,广读诗书,喜音律,自己亦能做诗。
偏偏萧观音欣赏一名叫做赵惟一的宫廷乐师,后宫盛传两人走得很近。
耶律乙辛便命人做艳词《十香词》,骗萧观音说乃是南朝皇后所作,请皇后手书一册,如此便可称“词、书二绝”。
萧观音不知其中有诈,便欣然手书,后来又前后脚亲笔书写了自己所作的《怀古》诗一首:“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误君王。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
耶律乙辛至此便以此为“证据”,诬告萧观音与赵惟一私通。只因皇后那一首《怀古》诗中,嵌了赵惟一的姓名。
辽主耶律洪基轻信耶律乙辛的谗言,不辨真假,用铁骨朵击打萧皇后,几至殒命。后辽主又名汉臣张孝杰与耶律乙辛一道审讯赵惟一,严刑拷打,屈打成招,坐实了皇后的“私情”。
至此,辽主也已下不来台,唯有赐皇后一死。
然而就在事发的那一日,萧观音唯一的儿子耶律浚失踪。
辽国上下遍寻太子的踪迹不见,料想可能已经逃至宋境或者西夏国中。因此辽国才会遣了使臣,在这毫无干系的时节来到汴京,想要向宋国讨人。
石得一说着说着,发觉赵顼的脸色很是不对。
他尚且不知自己的话究竟哪儿说错了,偷偷看看官家脸蕴怒气,而重臣们则一个个都脸现尴尬。
“小人知罪……”
石得一赶紧跪下请罪。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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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石得一为人谨慎,这种低级错误是不会犯的。但是“八卦”乃是人之常情,对宫禁之中人生寂寞的内侍宫女来说,更是乐意津津乐道。因此石得一嘴上没把门,铸成大错。
赵顼正眼也不看石得一。
如果此刻官家真的惩罚石得一的“罪过”,那岂不是又要分说一遍:朕的皇后与此事无关,没有写过那等“艳词”!
“北方各州县,可有发现异常之人进入我宋境?”
赵顼冷着脸,压抑着怒气问话。
宰执们相互看看:这个问题很难答。如今宋辽边境时时有互市,两国交往颇多,每天都有宋人进入辽境,也有辽人进入宋境。如果那辽国太子没有前呼后拥,而是独自一人溜进大宋——那还真不是北方州县能够发现的事。
王安石向上首行礼:“此事可以由各州县细细查访,并由职方司配合,想必会有个结果。”
赵顼脸色稍霁,轻轻颔首。
但王安石又问:“如果确然在我朝发现了人,应当如何?”
赵顼想了想,便道:“那自然是将人交还——这毕竟是辽主的家务事。如果不然,万一辽主一怒南下……”
赵顼时代的边防计划,从来都是重西轻北。
北面的契丹人在“澶渊之盟”以后就再也没有与宋人起过大规模战事,而西面的党项人从不满足于“岁赐”,频繁犯边。
在只能先满足支持一方兵力的情况下,应该先揍谁便是一目了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