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朝廷若是问罪,你我都得脱掉官袍,摘下纱帽,削籍归家。连官都丢了,就不用再想着清查田亩了。”
黄澍这话一出,长洲知县耿章光、常熟知县温璜,都沉默了。
是啊,连官都不是了,你还能干什么事啊?
惹出了民乱,这么大的事,就算是他们上头有人,那也难逃公道。
不过,耿章光很快就转变过来了,又有了精神,“丢了这个官就丢了!”
“朝廷让我们当这个官,那我们就得为朝廷办事。谁要是胆小怕事,我看,倒不如趁早自己摘了乌纱帽,免得还得劳烦吏部。”
孙之獬沉默许久,终于是开了口。
他也想明白了,清查田亩是国策,是皇帝与内阁商定的,绝不能停。
他要是因此退缩了,以他的情况来看,那他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有出头之日了。
“清查田亩乃是国策,绝不能停。”
“派人去原观海卫的卫所,请黄宗昌黄兵宪率兵备道的治安军前来弹压。另外,再派人去向省里报信,让省里派兵来。”
“刚刚耿县尊说的不错,朝廷让我们当这个官,就是让我们来做事的,谁要是怕,就自己摘了乌纱帽,本府绝不阻拦。”
孙之獬这话一出,那自然是没人再说停止清查田亩之事了。毕竟,谁舍得摘了乌纱帽啊。尤其是当过官的人,他们自己十分清楚乌纱帽的分量,就更不舍得了。
就在这时,府衙门外传来一阵更为嘈杂的声音,有大队士兵开了过来。
最前面有两队士兵扬起长鞭,甩出啪啪啪的响声,驱赶拦路的人群,在前面开道。
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大队士兵,众星捧月一般的将一位穿着四品官袍的官员围拢在中央。
有一士兵上前喊话:“江苏按察使司副使,分巡苏松常镇兵备道,黄宗昌黄兵宪到。”
黄宗昌是怎么来的这么快呢?
原来,最早长洲知县耿章光派去给黄宗昌送信的仆人被杀后,耿章光就意识到了这里面的水很深。
而他本人,也被盯上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率人出城查看尸体的时候,又安排了自己的心腹隐藏在队伍中,等到了城中,街上人一多,这心腹就悄无声息的混入人群中,而后出城去给黄宗昌送信。
苏州府的人口在万历初年就有二百多万,城里城外,街头巷尾,全都是人,耿章光的心腹往人群里一扎,那就相当于是雨滴落入河里,想找也找不着了。
耿章光在给黄宗昌的信中将事情的经过写的明白,尤其是在最后耿章光特意嘱咐:苏州之事,牵涉甚广,雌雄难辨,人鬼难分,特此窃札一约,望兄斟酌行事。
黄宗昌看过信后,便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派人暗中观察,等待时机。
今天一早,黄宗昌就接到了消息,有百姓围堵苏州府衙,事情越闹越大,恐要激起民变。
黄宗昌一听,不能再等了。要真是出了民变,他身为苏松常镇兵备道,到时候可有的忙了,而且说不好还会担一部分责任。
所以,黄宗昌就立刻率兵前来。
闹事的百姓一看当兵的来了,顿时就有点蔫了。
别看他们闹得欢,但那得分跟谁,面对衙役捕快,他们还敢蹦跶蹦跶,但真要是当兵的,尤其还是大队士兵,那他们可就没那么大的底气了。
黄宗昌翻身下马,自有士兵接过马缰,将马牵到一旁。
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看向人群,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而是叫开了府衙大门。
黄宗昌走进苏州知府衙门后,转身对着闹事的百姓说道:“你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