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一点,我离奇地没有心情沉重,还轻松了几分。大概是联想到这样的话,书里的“我”牵连祸害的人便少一个,负罪感也会减少一二分。
……
读完全部的北地来信,季莫法娜也敲门进来提醒我套好了车可以准备出发了。
因为我放心不下来,这两天都会去挂在伊尔兰家名下的产业附近转悠看看情况。
如果是书里“我”那个死都不肯解除婚约的状况,我反倒不用这么提心吊胆。因为“我”咬得越是死,其他人——尤其是靠这场战争起家的新贵们,越不敢轻举妄动。
而现在我这么直截了当地解除婚约,在这些人眼里可不代表什么高尚的情操和浪漫的爱情,只意味着一点:“退让”。
我,老旧一派贵族势力的代表,在以希恩为首的新贵面前低下头,主动退让,主动解除婚约,放弃本应有的利益。
这代表我在主动低头示弱。
代表他们可以进一步,得寸进尺,从我手里掠夺更多的利益。
人其实和动物没什么两样。好声好气的态度不会赢来尊重,强硬粗暴反而会得到几分敬畏。
自从被灌输这个道理后,哪怕我不愿相信,现实的迎头痛击也无时无刻不在教我坚信。
从最后一家商店出来,我在街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谢伊的那位同事路易。
看一眼店里的挂钟,确实差不多到宪兵队傍晚巡逻的时间了。他大概是来换岗谢伊的。
我灵机一动,远远朝对方招手。等路易跑近过来,我才对他说了一番话。
他露出微妙的表情,但还是点头表示会帮这个忙。
我连忙说你们巡逻辛苦,结束后可以直接到旁边的酒吧喝一杯放松,费用不需担心,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路易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街口,神情古怪。他那个神情大约叫“你们城里人真会玩”,只是我当时没看出来。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那么隆重。”他摆手跑远,“我去叫谢伊,负责把她引过来。包在我身上,放心吧!”
看着路易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我坐回商店的落地窗边,摊开的书本却一行也看不下去,翘首以盼盯着街口。
很快,那里出现了另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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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黑衣,踩着坚硬的皮靴,腰佩长剑。双手套着从不离身的深红色皮革手套。
是谢伊。
我看见她如我所料般笔直地往前走,目不斜视——然后被最近一家烘焙商店的店员拦住,随后,被圆润慈祥的店主以不由分说的气势塞了一盒蛋糕进怀里。
店员搀着店主回到门内,两人还一致同她挥手告别。
我捂住嘴免得自己笑出声。她微微睁大眼,空白茫然的表情太有意思了。
跟繁忙的烘焙店告别后,她看了看招牌,低头又看了看怀里的纸盒,带着一副“……”说不出话的表情继续往前走。
糖果店的小招待正双手叉着腰等在门前。一看到符合描述的人影出现在视野,当即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小招待手舞足蹈地对着谢伊说着什么。麻花辫在身后一甩一甩的。
最后小招待将一盒糖果塞进谢伊的怀里,自己挥着手一蹦一跳地回到柜台。
我侧坐在大片落地窗边托腮看着她持续的茫然表情,似乎想到什么,眼风朝周边一扫。
我急忙往旁边的大盆绿植与木雕后躲,祈祷她的眼神没有好到能穿透实物。
她应该没有发现我。
就这样,她一路走过来,一路时不时被各色店员拦截,怀里多了各色礼物。挂在小臂上的蛋糕盒、提在手里的水果,还有搭在臂弯上的一束鲜花。
那束鲜花还是店员提着水桶追在她后方急急叫喊,才把越走越快急欲脱身的她叫住。
鲜花店的小姐姐原本想提着一大桶各色缤纷的鲜花,皱着眉打量携带物“超载”的谢伊,最后像是做出极大让步似的,不情不愿地抽出一小束银莲花与角槿搭在她曲起的手肘上。
我趴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腰。
不知鲜花店的店员小姐晃着手指对谢伊说了一通什么话,原本肉眼可见身边气压极低的谢伊居然渐渐多云转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