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七夕阴雨连绵,小丫鬟们想去乞巧拜月,都被扫了兴,怏怏的。
七月十二,师父们进府做道场,一连诵经七日。
杜云萝又遇见了穆连慧。
穆连慧还是前回那个装扮,脚步不疾不徐往校场去。
起初,杜云萝并未放在心上,可接连几日遇见穆连慧,多少还是有些挂心的。
穆连慧若只是为了晋尚做做样子,以她那个和平阳侯府撕破脸皮的脾性,这样子做得实在有些多了。
“乡君,若是为了做样子,不如去一趟平阳侯府?”杜云萝扫了她一眼,沉沉看着她的眼睛,“去上一炷香,比在府里做几日道场,更能让平阳侯府满意。”
穆连慧脚步一顿,话到嘴边一转,摇了摇头:“不去惹人厌烦。”
两人正说话,突然前头就传了信来,说是宫里的圣旨到了。
圣旨两字,激得杜云萝身形一颤。
正好是中元,穆家几兄弟都在府中,并未出门,听闻圣旨到了,纷纷回去更衣准备。
杜云萝亦匆忙赶回韶熙园,正按品着装,听见穆连潇脚步声,她慌忙扭过头去。
眼神一交接,穆连潇察觉到杜云萝有些慌乱,他起初不知缘由,等更衣时猛得就悟了。
想起那时她一面哭一面说过的话,穆连潇的心痛得一塌糊涂:“云萝,过来。”
杜云萝已经装扮好了,闻声就站了起来,走到穆连潇跟前,低着头替他整理衣摆。
这一刻,沉甸甸的冠服压在身上,好像也没什么重量了,再沉,也比不过心沉。
“圣旨上会写什么?”杜云萝的脑袋靠在穆连潇的胸前,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穆连潇垂下眼帘,望着头冠上的东珠,漆黑的眸子深沉不见底,喉结滚了滚,终是道:“你知道的。”
杜云萝本能地咬住了唇,良久,忍住了心底酸涩,低低应了一声。
吴老太君碍于身体,实在无力大妆接旨,圣上体恤,免了老太君的大礼。
穆连潇和杜云萝跪在最前头,内侍尖锐的嗓子如一把刀子,钝钝地割在心头,她不由攥紧了手,掌心留下一排指甲印子。
内侍念完了,穆连潇接下了圣旨,上头明明白白写着,穆连潇和穆连诚两兄弟,出征西南,离出发不过五日。
杜云萝站起身来,下意识地转眸看去,对上的是蒋玉暖惨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脸。
出征西南,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府里众人都没有多少惊讶。
周氏拍了拍杜云萝的手,道:“也不是头一回了,你是好孩子,知道该怎么做,我去柏节堂里给老太君传个话。”
杜云萝颔首。
人慢慢都散了,杜云萝依旧站在祠堂前,一动不动。
轻巧的步伐渐渐近了,即便不回头看,杜云萝也听得出来,那是穆连慧的脚步声。
“云萝,”穆连慧开口唤道,她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杜云萝一样,视线落在祠堂里,“永安二十五年七月,我仿若回到了前世。”
杜云萝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你在怕?”穆连慧又问,“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说,这一回,阿潇能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