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接过钱,一路小跑去买醋了。
在等待阿离买醋的空儿,谢韵娓也忍不住偷吃了两个饺子,她不得不赞叹,自己就是一个厨艺天才,就在她准备偷吃第三个的时候,有人敲门。
她忙咽下饺子擦擦手去开门,打开门张口就问:“这么快醋就买回来啦?”
一抬头,她看到一张满面尘霜的脸,唐丽突然回来了。
谢韵娓嘴巴张得鸭蛋一般大,笑得很勉强:“妈,你怎么回来了?”
唐丽从来都是粗枝大叶,没有发现女儿表情异样,径直朝屋里走:“你不是整天想让我回来吗?今天有点空,就回来看看。”
谢韵娓跟在妈妈身后,六神无主,不时地朝门外看,生怕这时阿离回来了。
两盘饺子还在桌上冒着热气,唐丽眼睛亮了,从遗址工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回来,一碗普通的热饭就足以催人泪下了,何况是中国人最爱吃的饺子。她洗了手,自顾地在餐桌前坐下来,拿起了筷子,也没多想,一边吃,一边赞女儿的手艺:“好久没吃到女儿包的饺子了,香,真香!”
一想到唐丽每天在工地风餐露宿,一日三餐泡面配火腿,烧饼小咸菜,谢韵娓的慌乱被一丝酸涩代替。她望着眼前这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她的头顶已长出了新生的白色发根,却无暇打理,岁月在她的眼角已凿下清晰的皱纹,她长年累月随考古队奔波,面对冰冷的墓葬,阴森的白骨,破损的器物,面对着生命和历史隐晦的真相,有时还要和盗墓贼做斗争,过得疲惫、粗糙、辛苦、危险,却乐在其中。谢韵娓很想像别的孩子一样,进门说一声“妈我饿了”,然后妈妈从来没给过她这样的机会,在女儿眼里,唐丽就是一个人形陀螺,被一根无形的鞭子抽着,在自己既定的轨道上,不停地转,不停地转。
她吃得有点急,谢韵娓倒了一杯水,心疼地说:“别急,还有很多。”
唐丽吃掉了一盘,喘了口气,有了精神,开始讲她工作上的事。她从包里拿出许多打印照片,脸上满涨着兴奋,甚至有些眉飞色舞:“你看,这些都是在这次的勘察和发掘中发现的,这对我们研究景昭古国的历史很有帮助。你看这个乌木饰品……”
话音未落,有人敲门。
谢韵娓紧张过来,天啊!阿离回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硬着头皮去开门,她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打开门,阿离提着一瓶醋,闷头往屋里走,他惦记着饺子。
谢韵娓挡住了他,忽然灵机一动,对阿离眨眨眼睛,大声说:“谢谢你了,这么一件东西还让你们送货上门,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网络时代,真是太便捷了,滴滴送货就是快。”
阿离一愣,看着谢韵娓挤眉弄眼的样子,再看看屋里坐的那个中年妇女,他好像明白了。谢韵娓的妈妈,他在家里看到过她的照片,为了谢韵娓的“名节”,不能让她妈妈知道她和一个陌生男人住在一起,这道理他懂,于是他咽了咽口水,配合她演戏,也抬高分贝说:“不用客气,希望下次能继续为您服务。记得给五星好评哦!”他记得送货员都是这么说。
阿离很配合地退出了门外,转身的刹那,悄悄对她说:“饺子记得给我留。”
她心领神会,暗暗做一个OK的手势:“放心。”
转身回到屋内,她扬扬手里的醋:“要吗?”
唐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摇了摇头,然后望着门外的方向,感叹了一句:“我真是跟不上时代了,只知道有滴滴快车,没想到都有滴滴送货了。
“呵呵!”无言以对,只能呵呵。
唐丽又说:“现在送快递的小哥儿都这么帅?”
谢韵娓心虚,敷衍道:“呵呵!还行吧!”
接风饺子吃完,唐丽进了浴室洗澡,浴室里很快想起哗啦啦的水声。谢韵娓忙打开门,把阿离放了进来。她一边站在浴室门口望风,一边招呼阿离:“快吃快吃!吃完你就先出去逛逛,咱们电话联系。”
饺子已经不烫了,有了醋汁蘸水,酸辣香鲜,吃到嘴里又是一番味道。阿离保持着适中的速度,很快干掉了一盘。这顿铤而走险的饺子,显得格外得香,他有点意犹未尽。
但抬眼一看,谢韵娓正焦灼地冲他摆手,赶他走了。浴室的水声停止了,女主人快出来了。他只好强迫自己起身,正要大义凛然地离开,这时,餐桌上的那些照片上映入他的眼底——陈旧的器物,破损的瓦片,带着绿色锈斑的青铜器,而最上面,是那张乌木饰品的照片,隐约的纹路,模糊的线条,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他的眼神定格在照片上,不动了,手指抚上照片,微微颤抖。
这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照片,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乌木吊坠。——就在两天前,他撇下徵音又独自去了历史博物馆,他意外地发现,那个乌木吊坠不见了,现在,它出现在离城六十多多里的古墓葬遗址,冥冥之中,仿佛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