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用公筷给金簪夹了菜,而后举起碗盏向金簪一敬,缓缓地吃用起来。
这是上位者的恩典,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便是死也要做成接下来的任务。
用完膳后,梵阳来到天机宫,同南叶交接一番,入殿对金簪道:“殿下,太宰没能午睡成。”
“好。彼为劳师而力竭,吾将持矢而待之。”金簪从案前起身,凝目在恭敬的梵阳身上,走近道,“如若事成,孤允你为大宫侍。”
“谢殿下。”梵阳行过礼,垂落的目光瞧着她离去的金丝云纹长靴,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舞凰殿内的架子上悬挂两套舞衣,一套正是轩辕皇后令宫廷司制房制作的太女常服,用得是藏青为底色的色泽,宝蓝朱红的孔雀绣图,不仅威严贵气,还特别庄重。当然,这套袍服以常服之名制作,有七套三层,人穿上后包裹严实,同太女正服无异。
另一套是金色罩纱和低胸抹裙,露肩露胸露手露腿,不符太女的身份,却是紫琴君遣祁缙云送入天机宫。
祁缙云转述道:“微臣去西教坊拜见紫琴君,与他喝了三盏酒。他言:轩辕旁支不过问嫡枝宗法,乃是祖制。我可以不参与夺帝之争,但是,对风子鸾不可不防。其次,太女护不住梵阆,令她惨死金宫。这是我……毕生之憾。这是我为梵阆量身打造的金缕玉衣,可惜她此生无缘再穿。殿下师承梵阆,若是她肯穿此衣上登令楼行舞,便是替梵阆还了一愿。而我……应了这祖制,不偏帮轩辕氏任何一人。”
这说得是紫琴君在皇室弟子上位一事中选择中立的条件,金簪得穿此罩纱舞裙上登令楼。
金簪探手摸上透明的金色纱衣,脑海里想:筒弩果不可行。
耳闻宫侍传轩辕皇后进殿,她转身向快步而来的母后行礼。
轩辕皇后踩着时间过来,就是想看太女是否按她的心意打扮妥当。
一入殿,她见着那款薄纱抹胸裙,再见金簪站在此裙衫前,顿时癫怒道:“这是什么?你不穿本宫准备的舞服,难道要穿这套上登令楼?轩辕金簪,你是太女。”
金簪见她疾步走来,行了半礼的动作直接起身。她沉默一下,言道:“今日对孤很重要。孤要世人记住孤的名字。”
“你的名字难道是用伤风败俗之举得来吗?你的太女身份就是你最好的名字。”轩辕皇后怒道,“来人,给我将它拿去烧了。”
“谁敢?”金簪沉目盯在轩辕皇后旁边的宫婢,厉声道。
“你……”轩辕皇后怒急攻心,如同以往一样挥掌打向金簪的脸颊。
金簪看着那撬开金色甲套的巴掌迎面而来,举手,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她沉目敛容道:“母后,今日你也要打孤?”
“你不循规蹈矩、行事出格,本宫教你如何做。若你不是本宫千辛万苦生出来的孩子,本宫才不会教你。”轩辕皇后挣了下没脱手,怒道,“放开本宫,轩辕金簪。”
“呵,”金簪用力一扯,将她高举的手拉至身前。
耳闻她一声低哼,金簪的另一手抚摸上母后外翘的金色指套,缓缓道,“你连打孤都得注意不伤孤这张脸。
有司赤燕,孤的好母后,孤虽是你所生,但是孤于你而言,你可对孤有半分为母之情?你所要所求得不过是孤这个太女的身份。”
她用力一甩,将轩辕皇后的手甩了出去,以至于轩辕皇后往后退了一步。
“轩辕金簪,你反了不成?”轩辕皇后气得血管突跳,被身后的宫婢搀住。她又把宫婢挥开,喊道,“滚出去。”
待得舞凰殿没有人,轩辕皇后看着如根柱子似的女儿,闭目平复心气,指着那套抹胸裙纱道:“不准穿它。今日你若穿它登楼,这天下就说太女……是人尽可夫的……”
在金簪含怒蕴威的眼神下,轩辕皇后终是没将那不堪的字眼吐出来。
金簪看着她明黄凤袍的下摆,淡了紧绷的心,报复般道:“其实,这是紫琴君送来的舞服,为梵阆准备的。母后可还记得梵阆?那位被你用棍棒打死的舞艺司侍,她就出自西教坊,你口中的“人尽可夫”之女。
但是,她此生只服侍过紫琴君一人。
母后,御花园中花圃里的胜争螺黛好生妖艳,常开不败。不知道喜欢它们的母后服侍过……”
“住口。”轩辕皇后的脸色溃变,死死地盯在轩辕金簪的脸面,金色的甲套因屈指而蜷缩,扣压在她的手腕脉络。痛,令人冷静。
她愤而转身,侧身不去看她,隐忍道:“随你穿什么。本宫来此是想告诉你一事,你在登令楼受辱,本宫要轩辕夏心爱的子女为此付出代价。”
“等等。”金簪看她要走,轻出口气,认真道,“母后,属于孤的东西,谁都夺不走。孤凭本事守得住,无需你手染旁人的鲜血。”
“呵,轩辕金簪,你能有多大本事?至今也不过是个毫无实权的傀儡太女,连你手下的朝臣都护不住。母后告诉你,也教你一课,敢抢本宫东西的人,必须得死。”轩辕皇后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金簪微微闭目,轻出口气后望着窗外的仪仗离开。她转身面对两套舞服,低首间轻笑出声:“来人,给孤……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