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自己真的是杭家人。”
杭含真打断了他的话。
她没有家,杭家在她快要饿死的时候把她带了回去,哪怕是个丫鬟,至少她再也没有饿过肚子。
她没有家人,杭逐舟推开蓬门,朝她伸出手时,犹如溶溶月。
如果她真的是杭家人,那么今日她求情时,会更不顾一切吗?
杭含真说不清楚。
但不论是现在的结局,还是被符羡迁怒视做同党,只要能与她的亲朋好友在一起……那么她心甘情愿。
天牢平日人迹罕至,今日一下子却来了三位人物,还是探望同一个人。
祝和风的斗篷已经转移到了杭含真身上,戴上兜帽,把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再加上她紧紧跟着明节侯,手上还拿了个食盒,把守的侍卫连腰牌都不需要查,点头哈腰地就放他们进去了。
囚室里阴冷潮湿,隐约还能听见粘稠的液体一滴一滴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你兄长关在最里面那间。”轻车熟路的祝和风提醒道。
杭含真出乎意料地摇头,“不,我先去看看老家主。”
“你别跟着,去看我兄长醒了没。”
“什么?”祝和风一愣。
杭含真道:“明节侯既然有法子让他乖乖听你的,做出自裁的假象,还嫁祸到柴飞贺身上。那怎么让他恢复如初,也一定有办法的,是吧?”
她这话说得淡然,也没什么嘲讽的意思。
但依祝和风对她的了解,若是杭含真与老家主聊完,看不到一个醒过来的杭逐舟,那么她丝毫不介意,让他也变得不清醒。
只是她的演技……还真是炉火纯青,在紫宸殿的时候,他还真的被杭含真那副受不住打击的模样骗到了。
两人在老家主关押的地方暂时分开,直到杭含真走进那个黑咕隆咚的囚房里,祝和风才收回目光。
他朝前走,关着杭逐舟的地方比这一路上看过来的每一间都要小,不同的是,这里面竟然还点了盏油灯,相比其他的,看起来就有活人气息。
那一摊杂草堆成的,勉为其难称作是床的东西上,还整整齐齐叠了两件干净衣服。
在这样的地方,任何一点动静都会被放大,更何况轮椅在地上滑过的声音。
二十七八的男人转过身,只是这一个动作,就吃力得闷哼了一声,因为不能屈打成招,看上去是受过舂米之刑。他没有粗布赤足,身上那件白色衣服沾了许多灰尘,袍角还带着湿气。
背对着昏暗的光线,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处境多么艰难似的,仿佛这里只不过是他后院的书房,嗓音温柔沉静。
“怎么,真真猜到你才是那个祸水了?”
“对成王殿下又敬又怀念,却一个劲地惹柴家的独苗;与圣人心连心,又在背后瞒天过海地动脑筋;劝我以死破局,扭头就收走了所有尖锐的东西,连桌角都包了四块绵丝,好奢侈。”
祝和风极轻地叹了口气:“你教出来的人,脑子转得很快。”
“那怎么会是我教的呢,”杭逐舟还颇有风度谦虚了一句,但语气里的笑意和自豪都快藏不住了:“她本来就很厉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