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边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弥漫的干燥都被打湿。杭含真抱着把釉青纸伞,她洗得泛白的裙摆到足下的布袜,还有踩过的石板路附近,像是一场涉水而来。
这是进宫后她过得最平静的三天。
符羡没来找她,官大一级的嬷嬷不知道从哪听了风言风语,也没再为难她,祝和风更是从桥下一别起就杳无踪影。
只不过……杭含真凝目,看见了她此行的目标。
正前方的亭子里,纤瘦的宫装女子背对着她沏茶,风一吹,飘扬的除了发丝,茶杯里澄净的液体也随之荡起涟漪。
杭含真上前:“婕妤。”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王梵婵转过身,大概是觉得她受了委屈,符羡隔日就晋了她的位分。
王梵婵轻抿了一口茶:“贞姑娘身子可好全了?那日我一见到姑娘,就心生喜欢,更别提你我还长得相似。若非我确定家中没有第二个女儿,还以为与贞姑娘颇有缘分呢。”
杭含真虽然觉得这样巧合的事不多见,但面前这人不仅是符羡的宠妾,暗地里还与祝和风有暗探的交易。她不得不打起精神谨慎回答:“蒲柳之身,不敢与婕妤姐妹相称。”
王梵婵莞尔:“贞姑娘从前在尚寝局,瞧着都看不见笑脸。不如来芳菲苑吧,提拔你做我身边的一等女官。”
杭含真道:“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事,婕妤怎么真相信了?”
她除非是脑子有病,才会把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暴露在符羡的眼皮子底下,还顺便摘下脑袋,送到祝和风手里。
王梵婵也不勉强:“喝一杯吧。”
她举起壶倾倒茶汤时,长袖曳过,杭含真眼前一晃,什么都没看清,一杯碧色就已经推到她跟前。杭含真沉默了下,端起来一饮而尽。
直到拐进回去的巷子里,她才从口中吐出一粒珠子。
两个时辰后,天色渐暗。
杭含真与今夜后门值守的女史换了差事,她抱着手臂昂头,看目之所及长势最茂盛的那颗树。
树叶上方响起簌簌声,此刻无风,杭含真闭上了眼。耳边传来称得上温柔的笑声:“你知道是我?”
“侯爷都命人留下了礼物,不是在暗示今夜无眠,邀请我共赏月色吗?”
杭含真的视线转移到他空空如也的手上,“不带酒也没吃的,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目无宫中规矩,轻车熟路得像回了你自家宅子似的。”
祝和风捻起那颗晶莹润泽的珠子,提到杭含真耳廓的位置比对,又轻飘飘地向下移,圆弧形的指甲蹭到了她的耳垂。
杭含真始终眼观鼻鼻观心,只有陡然僵硬的身躯,还有一下子挺直的脖子,能判断出她此刻心有波澜。
“看起来很合适,改日给你打个耳坠,当做我的赔礼。”
杭含真心里的那根绷紧的线一下子就松开了,前朝的风没办法吹进她的耳朵里,祝和风这次,是来向她宣判赌注结果的。
好在,这一局,是她赢了。
虽说昔日的扶持相守之情,已经犹如白驹过隙,扭曲得不像样子,但万幸……在大是大非上,她没有看错符羡。
成王被留在了宫中,实际上与软禁无异,消息没有传开,估计连皇后也不知情。唯有与符羡站在一条战线上的明节侯,才知道其中关窍。
一方面是为了稳定人心,另一方面,是这片疆土,如今还需要柴家的将帅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