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一直到陈指挥长带着他们进了会议室,傅景时都没有正经看过他一眼,而是很快和第七队的队友们离开了。
擦肩而过时,每个人都目不斜视,仿佛他真的已经是第十队的人了,和第七队再无瓜葛,就连他一声不吭报名外调,也好像一点也不关心了。
宋颂有些失落,开会期间就一直在走神,忽然,他被旁边的人推了一下,对方压低声音提醒他:“想什么呢!指挥长点名叫你了。”
陈指挥长坐在上首位置,他长着一张正义凛然的国字脸,却十分爱笑,笑起来眼尾会折出几道深深的皱纹,就显得格外憨厚,队员们对他非常敬重,他也从不摆架子,算是整个Daman里口碑和人缘都很好的指挥长之一了。
陈指挥长年纪不小了,上个月刚过完五十岁生日,再过几年就要退居二线了,对于像宋颂这样的年轻人是十分喜欢和器重的,尤其这孩子还是从傅景时手下调来的,不免又青睐几分。
看宋颂从进门起就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陈指挥长便亲切地关心了几句:“小宋啊,听说你最近经常加时训练啊?凡事要循序渐进,可别太冒进了,熬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宋颂垂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后半段的会议却依然听得云里雾里。
可能真被陈指挥长给说中了,他这几天疯狂地熬夜加练,到底是有点反噬了,早上灌了一壶咖啡,这才刚过正午,就困得眼皮都撑不住了,又想起自己马上就要去往异国他乡,好像都没能好好和大家道个别,心里忽然就更难受了。
一直纠结到晚饭时间,训练基地外来了个不速之客,警卫确认了访客的身份后,便拨了第十队的专线,又由接电话的队员告知宋颂,说那不速之客是来看望他的,还自称是他姐夫。
等宋颂出门见了人,对上一张风尘仆仆的脸,原本消沉的心情奇异地好了不少。
一门之隔,他瞪着站在外面黑眼圈都要挂到脖子上的纪小少爷,先是觉得好笑,又有些感慨,最后凶巴巴地骂了一句:“还姐夫呢!纪繁你要点脸吧!”
纪繁也不恼,竟还冲他笑了笑:“小舅子,听说你要出国了,你姐昨晚给我托了梦,让我给你践行。”
“少胡说八道了!我姐才没那么好心肠!”宋颂嗓子眼一哽,扭过头去。
宋歌从来不会给他践行的。
她说与其分别时腻腻歪歪,让彼此有了念想,不如就当一次寻常的分道扬镳,非必要就不打听也不过问,就会少很多离愁别绪。
她那个人似乎天生性子凉薄,但也只有真正相处过,才知道她有多护短。
宋歌打心眼里不看好宋颂的救援职业,却也从来没有像那些专制的大家长一样蛮不讲理地打碎他的理想,她之所以天天闷头赚钱,就是给这个弟弟铺好了退路。
她却从来没有给自己铺过退路。
遇到那么可怕的事情,她也只是默默承受和认命,宋颂几乎无法想象,在被那该死的神经毒素折磨的年岁里,宋歌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一定一定比他整宿整宿不睡觉,玩命似的训练还要痛苦一万倍吧!
两人一路无话地进了休息区,宋颂跟吧台叫了一壶新上架的春茶,又点了两份晚餐,便领了纪繁回到自己住处。
“我姐的事情都忙完了?”
“差不多了,她名下的不动产我都替你留好了,至于那些打包签订的合同,可能需要抛售一点股份才能解除权限,她还给你存了一笔信托,但要你结了婚、孩子满周岁后才能使用……”
纪繁说得很仔细,宋颂也听得很仔细,他给纪繁倒了杯茶,青绿莹亮的茶水形成一道笔直的细线,亭子外的老树屹立在暮色里,风吹动着树叶沙沙响。
两个互看不顺眼的男人,再一次因为生命中最重要的这个女人,而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谈话。
纪繁最后说道:“还有,那个案子提前了,等雪小一点,就会开庭。”
这倒是出乎意料,案件本身牵涉太广,能赶在年前开庭已经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