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又一点也不后悔,她宋歌做事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年少的时候是这样,此时此刻还是这样。
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一拍两散,天涯海角,谁生谁死都不用惦念。
她唯独错算了纪繁的真心,竟会痴痴等了她八年。
这让她那时候的斩钉截铁和一往无前,都没了最初的力度。
“让你不相信我!”纪繁自然也气闷,张嘴咬了她一口,落在小指上,一个清晰发白的牙印。
宋歌吃疼,眉心蹙了蹙:“你不做人,准备做狗了是吧?”
“做狗能让你好起来吗?”纪繁抬起脸,这般认真地询问着,眼尾因为强忍着哀伤,红得像是会淌出血来。
“不能。”
“我会死,而且很快就会死。”
“你不用为我守身如玉,更别给自己贴什么深情标签。”
“我最怕就是纪家人怨我恨我,让你左右为难,生前这么努力地避开了,你别在我死后弄出幺蛾子。”
“还有,纪繁,我爱你。”
“但以后的日子里,你也不要拒绝别的女人爱你。”
“我宋歌,还没那么小心眼。”
她喘着气,一句比一句说得急切,有今生没来世的那种急切,纪繁从前就喜欢和她插科打诨,现在却只一言不发地听着,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宋歌知道,他不可能会和她争辩,在这争分夺秒的最后时刻,他是连哭都要忍着的傻瓜。
她慢慢收起神色,一股不知名的疲惫席卷而来。
纪繁到底还是哭了,卑微到几乎是在祈求:“我不爱别人,宋歌,我只爱你,你留下来好不好?”
宋歌努力睁开眼,这双美丽至极的狐狸眼因为病容减损了几分妖娆,添了少有的温情与绵软。
她便侧着身,看着男人哭得傻气的俊脸,手指缓慢地抚过他哭到发红的薄薄眼皮,又停在他抿得笔直的唇线上,指腹轻轻擦拭着,好似要擦去她在他生命中存在过的痕迹。
“纪繁,放我走吧。”
“我真的……很累呢。”
她很轻很轻地叹着气,在男人惊惧悲痛的注视下,放弃了抵抗。
沉重的疲惫终于将她彻底压垮。
那双曾勾得他心痒痒,又牙痒痒的狐狸眼,再也没睁开过。
窗外的雪顷刻间又大了一些,玻璃上是哔哔啵啵没完没了的敲打声,手机弹出提示,气象台在一分钟前发布了最新的寒潮讯息,意味着这个冬天要比往年冷上许多,但无数人也在企盼着春暖花开的好日子。
唯有病房中的这个男人,保持着静坐的姿势,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女人的脸上。
从她骄傲的眉间流连至轻松愉悦的唇角,她就这样没心没肺地提前走向了浪漫的春日,而将他永远地留在了看不到尽头的冬天里。
一如当初,不管不顾地闯入他的生活一样。
“王八蛋。”
病房里响起尤带哭腔的低骂,紧接着,是男人久久不息的恸哭。
潇潇风雪至,人间再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