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薇当然没有那么好骗。
她并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对什么人说的话都百分百相信的性格,恰恰相反,她看似乖巧柔弱,其实很能拿定主意,对于获取到的信息也自有一套判定标准。
深夜的停车场空空荡荡的,地面上淌着一整片乳白色的灯光,说话声只要稍微大一点,就能跟山谷里的回音一样荡漾开去。
纪云薇仰着头,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努力维持商业假笑的魏崇阳,试图从这人露出的两排白岑岑的牙齿上看出点苗头来。
但魏崇阳比她大了这么几岁,在人生道路上多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哪能那么容易被她给看出子丑寅卯来,强撑着不露怯,转念一想到傅景时那不声不响的狗脾气,顿时又悔得不行!
让你嘴贱!让你嘴贱!这下子圆不回来了吧?!
傅景时那个人啊,你说他好相处吧,也确实是个讲义气的。认识这些年来,魏崇阳只要有搞不定的麻烦,总会习惯性地向傅景时求助,傅景时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却总会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可要是说他那人记仇,确实是独一份的牛,八百年前芝麻绿豆的一点小事,要是让他觉得不爽了,就会被提溜出来跟你一厘一毫地结算。
所以啊,万一让傅景时知道自己这么欠抽地在他女朋友面前乱嚼舌根,魏崇阳心想,得嘞,也不用等纪家来收拾自己了,傅景时肯定会直接大义灭亲的。
心里默默一盘算,魏崇阳嘴角一牵一拉,原本还有些心虚的笑容里立即写满了深切的自我批评:“唉,说出来还挺不好意思,其实就是觉着阿时这家伙居然背着我偷偷谈恋爱,还找了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我这不是羡慕嫉妒他嘛!就胡诌些有的没的,就是想败坏他的名声!怪我怪我!是我心术不正,我无耻,我卑鄙……”
他倒是挺舍得骂自己,一溜儿串不重样的词汇嗖嗖往外蹦,蹦了半天,人家小姑娘根本也没打算阻止他这种神经病式的自辱行为,只是安安静静地望着他,用那种近乎天真的好奇眼神好整以暇听着,似乎对他后面能说出多少不重样的新词来很感兴趣。
魏崇阳突然就觉得自己可能要完蛋了。
这小丫头片子不好糊弄啊,他都说了这么老半天了,也没见她被绕晕,一双黑湛湛的眼睛亮得跟亿千瓦时的灯泡似的,硬生生把他给照心虚了。
他决定不给自己挖坑了,非常不要脸地把车门一关,领着纪云薇去坐电梯:“走吧走吧,再不睡要有黑眼圈了,美女都是要睡美容觉的。”
“许如意是美女吗?”脚步一前一后,这声询问天衣无缝地插入彼此的步调里。
“是!还是那种很有气质的大……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发现被虚晃一枪地套了话,魏崇阳顿时就想哭了,傅景时到底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小宝贝,也太聪明了吧!
纪云薇捋了一下头发,哦,理想型是有气质的大美女啊。
魏崇阳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算了,你还想问什么,尽管问吧,但是约法三章,绝对不能和阿时说是我说的!我还想多活几年!”
纪云薇笑了起来,甚至还有些小骄傲:“他很厉害对不对,所以你们都害怕他。”
“?”怎么又说到这儿来了?
不管怎样,纪云薇这会儿不再问起许如意,魏崇阳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恭恭敬敬地把人送到门口,还关切道:“阿时给你钥匙了吗?”
“嗯,告诉我密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