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十分,纪臣的专机在安市落地,负责接机的下属姓丁,是在林琨倒台后,从南部调过来的新任地区经理,年纪比林琨要大上几岁,人虽然老实,却有点顽固不懂迂回,做事风格偏古板,对新兴技术的接受度不高,才会苦熬了这么久,还是被放在了重工实业这一块,做一个小小的区域经理。
反观林琨,就是胃口太大,生了邪念,奈何有这心没这命,成了H国那边人的马前卒,替死鬼。
为了隆重起见,丁经理这回还带了两名助理,三人站成一排,伸着脖子遥遥张望。
有了林琨的前车之鉴,现在谁也不敢再对总部的这位总裁有任何看轻的想法,一收到消息就一刻都不敢怠慢,驱车前来早早候着,此时见到由远及近的两人,三人连忙迎了上去,毕恭毕敬地叫了声:“纪总。”
“嗯。”纪臣坐在轮椅里,身上穿着挺括的西装,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神情却比上次来的时候要和善许多,眼眉含笑,一派温润,让人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丁经理不由放了心,有些欣慰地想着,似乎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嘛,林琨那滑头指不定就是自己作的。
“丁经理,纪总这趟是私人行程,你们不必太紧张。”李南川笑得很客气,把行李交给其中一名助理后,又退回来,将纪臣的轮椅往车子的方向推去,一边走一边仔细交代,“纪总的住处不需要你们操心,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你们如果没别的事,接下来的时间也不必来打扰,各司其职,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
语声微顿,又带了一丝警告:“当然,要是有别的想法,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担得起后果。”
丁经理被这么一敲打,顿时大冒冷汗:“是、是!”
好家伙,原来可怕的不是纪总本人,而是这位传说中的铁血秘书?
忐忑不安地目送纪臣入住安市大酒店后,丁经理这才忙不迭地往回赶,他一大早就出来,公司里还有一堆事情没处理,愁得脸都皱了。
刚坐上车,手机就响了,看到来电名字,丁经理神情稍缓:“慧慧啊?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丁经理至今一直未婚,膝下也无子女,对戚慧这个外甥女很是疼爱,一看到是她来的电话,立刻一扫烦闷,露出和蔼的表情。
电话里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一声委屈的低泣:“舅舅,顾熙骗了我。”
此时的戚慧正孤零零地站在医院走廊的安全通道,再往上一层的病房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姿态暧昧地拉扯着,是不容置喙的亲密关系。
尽管只是匆促地打量,戚慧却敏感地发现那个女孩的身上并没有像她这样自小养成的锋芒,显得年轻又单纯,而顾熙也和她印象中那个温柔强势的男人完全不一样,他是那么诚惶诚恐地搂住那女孩,低头说着数不清的好话,告罪的姿态做得十成十,而那女孩却始终冷着个脸,对他不理不睬。
戚慧忽然觉得心酸,在她和顾熙这段关系里,从头到尾,她才是服软的那个,因为顾熙总是无比体贴地照顾着她的情绪,让她挑不出毛病,每次她才刚要发脾气,就会轻易被他哄好。
原来,也有人是他怎么哄也哄不好的。
午后的楼梯口安静得只剩下空气在浮动,戚慧听见自己的哭声虚弱地压在喉咙间,无尽的难堪压迫而来,让她险些忘记自己本是气势十足地来捉奸的。
电话里,舅舅焦急地叫着她的名字,她只好用力擦了一把眼泪,勉强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对不起啊舅舅,让您担心了,是我太幼稚了,这种事情我其实自己就能解决……”
“傻孩子!和舅舅诉苦有什么关系?顾熙对不起你,咱们就不要他,这世上好男人多得是,是顾熙配不上你!”丁哲雄粗声粗气地骂道,“狗娘养的东西,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亏我当初还以为他是真心喜欢你!”
骂得起劲,车子突然吱呀一声刹住,丁哲雄手机没拿稳,一下子抛了出去,砸在前座的助理头上,后者发出凄厉的惨叫,开车的那名助理赶紧解释道:“前面好像发生了车祸!”
车祸正是不久前造成的,两辆价值不菲的跑车撞在一起,明黄色的悍马被撞得轻一些,司机也还算清醒,正抄着手接受交警的问询。
另一辆限量超跑则被撞得变了形,里面的人已经被送去医院,警戒线拉了一大圈,周围的车子都只能排着队从空出的口子开出去,丁哲雄降下车窗看了一眼,先是注意到立在交警面前,一脸杀气的魏崇阳,转眼一瞧,又认出那辆撞得惨烈的跑车是戚慧买给顾熙的。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魏崇阳看到他没好气地翻翻白眼:“老丁,你怎么在这里?”
丁哲雄早年就是从魏氏出去的,后来成了纪氏集团的人,前不久纪氏对魏氏发起的一系列找茬动作,丁哲雄听从戚慧的建议,也硬着头皮参与了一些,这才有这次提升的机会,被调来西城做区域经理,再干出些业绩,就可能被调回苏城总部了。
丁哲雄讪笑:“魏少,真巧。”
魏崇阳:“……”
老子不觉得巧。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好端端地惹上这烂摊子,早上去接那个叫君君的女人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悄悄离开了,还想着该怎么和纪云薇交差,就意外发现那女人又被渣男前男友给缠上,他当时也是自讨苦吃,非得飙车去追,结果那个不要命的男人,居然在半路掉了个头,直接往他车上撞!
魏崇阳按着发疼的额角应付完交警,走到一边给傅景时打电话,嘟嘟了几声过后,竟是纪云薇接的:“魏先生。”
小姑娘嗓音轻软,像一团棉花揉成的云,从人心头上擦过,带来温软的触感,魏崇阳再大的火气也不好意思冲她发,噎了几秒,才问道:“阿时呢?”
纪云薇偏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傅景时,小嘴抿出笑意:“他在开车。”
他们这会儿已经出了布兰庄,在前往安市的路上,到了安市后稍作休整一晚上,再出发去马燕山。
杨帆帆在后面睡着了,纪云薇便放轻了声量:“你找他有事吗?”
魏崇阳又一次噎住了,好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出实情:“是这样,你的那位朋友,就是叫君君的那个,出车祸了……咳咳,好像……是我被我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