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时也不为难她,主动起身缩回腿,握住纪云薇覆在他胸口的的小手,按在掌心里轻轻捏了捏,低声应道:“好,那我就睡半小时,醒来再跟你换。”
可能确实是有点累了,傅景时的身上没了那种让人望而却步的冷峭锐利,声线低低柔柔的,黑乱的发丝擦着眼睫,瞳色便多了些许让人心动的缱绻,他本来肤色就白,现在看着竟还透着几分孱弱,好似一只落魄温顺,等着撸毛的大犬。
纪云薇忍不住俯身摸摸他的头,啊,发质真好!
她抿着嘴儿,藏起一腔快乐的小心思,笑得明媚可爱:“嗯,你放心吧,我车技很好的,要是睡不着的话,我可以唱歌哄你睡哦。”
这回轮到傅景时教育她了:“开车不要分神,要专心。”
也不知道是谁,之前唱着唱着反而把自己给哄睡着了。
让傅景时意外的是,纪云薇长得娇弱,开车风格倒是和宋颂有的一拼,狂野豪放得很,油门踩得轰轰响,平地也能开出飞车的效果,路边的建筑物在急速后退,傅景时一开始只是要假寐养神,没想到居然真的睡着了。
今天气温并不低,他身上甚至还盖着毯子,却在逐渐加深的梦境里感受到了寒冷。
那是一种由内至外的冷,好像骨头缝里被人塞了坚硬的冰块,逼着他用所剩无几的体温去慢慢融化,循环游走的血液也在这漫长融化的过程中凝固成一团,冻得他牙齿瑟瑟打颤,滑行的动作停了下来,在原地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呼吸。
啪——
背上突然被用力甩了一鞭,那凝固的血液瞬间破碎,击得他整个人往前扑倒,跪在地上重重咳了出来,眼前水雾弥漫,是看不到边际的暗夜。
“谁让你停下来的!还想不想吃饭了?!”
粗鲁凶狠的怒骂声在头顶炸响,紧接着又是一记狠狠的鞭笞,地上的男孩却只无法动弹,只能僵硬地动了一下手指:“我……我想休息一下。”
微弱的童音,像随时会被风吹灭的烛心,可即使是微弱的,也本应该有光。
但他却看不到一点光亮。
明明已经无法再继续了,那粗噶的吼声却并未因此产生丝毫怜悯:“休息?不给老子赚钱,你有什么脸说休息!去!给我滑!没看到那么多客人都是来看你的吗!不好好训练怎么表演?!”
鞭子一下一下地打在后背,男孩忍着剧痛,抖着双腿,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孤独而沉默地在冰上做出各种飞转的动作,像一颗麻木的,没有声息的陀螺。
……
傅景时这一觉睡了足足一个小时,醒来时,车子已经驶下高速,两边的景色就被广袤荒芜的沙地替代,天幕很清朗,仿佛巨大的玻璃盖在大地之上。
注意到他已经醒来,纪云薇松动了一下手臂,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笑得有些淘气,在后视镜里冲他眨了眨眼,语声轻快:“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其实很喜欢开车,高中的时候偷偷参加赛车比赛,还拿过奖金,家里人都不知道呢。”
这是一辆越野车,对她而言太大了,衬得她小小的一个,沐浴在干净的秋色中,眼睛亮晶晶的装满了阳光。
她十分漂亮地打着方向盘,用一种雀跃温暖的嗓音问:“傅景时,你有没有秘密要分享给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