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沈雪英才露出灿烂的笑容,一改刚刚的优雅娴静,目光渐渐露出锋芒:“宸少查到了这么多,还需要问吗?”
“当然需要。”南宫宸回答得很快:“你和我父亲的过往,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他自始至终爱的女人只有我妈妈,他并没有给你任何期待,也没有过海誓山盟,你这样处心积虑报复南宫家,是不是太小人了?沈总,爱一个人没有错,但破坏别人家庭就是罪过。你经历这么丰富,不会不懂吧?”南宫宸不再与她虚与委蛇,揭开了遮羞布,露出肮脏丑陋的一面。
“啪啪啪……”沈雪英站起来,鼓掌:“林芳媚真是被上帝眷顾的孩子,不仅遇到了南宫煜这么个忠犬老公,还生了你这么个孝顺儿子。她可能是上辈子拯救了地球,才有这种好运。”
自己的母亲被人如此奚落,身为儿子,南宫宸自然不好受,但他此时不能发作,他要沈雪英说出更多的心里话。
这样他才能了解更加内幕,对症下药。
现在沈雪英手上的筹码太多了,不仅有他至亲至爱的人的性命,还有整个南宫集团,乃至深城此后十年之内的兴衰,他真的赌不起。
最好的方法就是能兵不血刃,可是,依照他对沈雪英的了解,她绝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
见南宫宸明明很生气,却隐忍不发,沈雪英笑容扩大:“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陆维森的情人吗?”
南宫宸眉头微蹙,并不回答。
沈雪英也不是真的要他说什么,又抽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吸了好几口。烟雾缭绕,遮住她艳丽的容颜,显得神秘而诡异。
“确实是我先喜欢上的南宫煜,是我不自量力追求他。当时我年轻啊,我怀着灰姑娘的梦想,我相信世上会有王子在等我。我真是太天真了,天真得好可爱。哈哈哈哈……”沈雪英仰天大笑,似在嘲笑自己,更在是嘲笑这个世间。
“你那伟大而善良的母亲确实没有对我怎么样,但她有权有势啊,想巴结她的人那么多。她想要一个人生不如死,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不,她连说都不用说,多的是懂得察颜观色的人帮她做事。当时养母病重,我没什么学历,找不到好工作,只能去酒吧驻唱。可是,那些人时不时来闹,逼得老板不得不赶我走。之后,所有酒吧,歌舞厅见到我都像是瘟神一样。我开始找别的工作,服务员啊,洗碗工,甚至是厕所清洁工我都做过。可是,他们就连这种卑微的工作都不肯让我做。你能理解那种三餐不继,走投无路的感觉吗?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你,永远不会明白。记得那是小年,下着大雪,我去工地搬砖,好不容易赚了一点钱,就给养母买点药和肉。结果,那群所谓出身名门的富家千金们,开着车,绕着我转,把我逼进泥坑里,摔得全身湿透,药没了,肉也被野狗抢走了,他们才大笑着离开。当时养母已经病得奄奄一息,她只想喝口肉汤,这么简单的愿望,我都办不到。”说到这里,沈雪英语调和表情都十分平静。
只有垂在身侧,攥紧的双手泄露了她的无奈和悲凉及愤怒。
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南宫宸可以想像出当初一个年轻女孩有多么无助。
但这些真的不关他母亲的事,全是别人自作主张。
“养母在连止痛药都没有的情况下,极其痛苦地走了。那一刻,我就发誓,一定要赚钱,赚很多很多钱。我也应该感谢你母亲的宽仁,她对没有对外对我下封杀令,我更应该感激上苍赐给我一副还算过得去的皮囊。陆维森自以为很绅士地照顾我,可他眼中的渴望早已泄露了他的真正想法。于是,我主动成了他的情人,也过上了锦衣玉食却遭人唾弃的日子。”说到这一段,沈雪英满脸嘲讽。
似在嘲笑着人性的丑陋,贪婪和自私。
“我知道人与人之间不能相比,我也从不羡慕那些生来好命的人。但,我会沦落至此,是拜林芳媚所赐。我这个人一向敢爱敢恨,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偌大的空间里回荡着沈雪英的声音,明明平静如初,听在耳里却如鬼似魅,令人极端不舒服。
“你也说了,这些事都是别人的自以为是,与我母亲无关,你怎么能把帐一直算在她头上?”其实南宫宸想说的是,如果你一开始不来招惹我的父亲,又怎么会有后来的种种?
但这些话他现在还不能说,因为母亲还在沈雪英手上。他不能冒这样的险。
“是啊,我怎么就怎么把帐算到她头上呢?如果她善待阿从,我也可以稍感安慰。宸少,你根本不知道你那柔弱无依的母亲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最后一个音咬得很重,像是恨极要咬掉林芳媚一块肉。
南宫宸微微蹙眉,唇抿成一条直线。
世事无绝对,人无完人,这个成语更是自古有之。
其实,人在人心目中的善恶判断也是主观的。
如同眼前的沈雪英,她设计害得他父母一度几乎感情破裂,现在又抓走了他们。
对他而言,沈雪英十恶不赦,是个魔鬼。
可在沈从心里,她自小照顾他,帮他逃亡,在他最无助落魄的时候对他伸出援手,现在还帮他复仇。她在沈从眼里就是天使,是恩人。
他知道他母亲自幼受宠,有点小任性,但她心地单纯,绝不会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
而且,刚刚沈雪英自己也说了,她的遭遇与他母亲无关,纯属外人所为。
沈雪英重重一哼,褪去了温柔的保护色,眉宇间笼罩着狂戾之气:“她怕阿从长大会和南宫煜分财产,处处针对他,时常使绊子。在老爷子面前,说阿从的坏话,让他失去老爷子的欢心。”
“我妈妈不是那种人,如果她是,沈宏基就无法住在宜园,更不可能进入公司,以至于公司差点儿毁在沈宏基手上。”南宫宸再听不下去了,反驳得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