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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太后问话时,罗婕妤一口揽下了所有的事,并把话说得决绝。
“无人指使!是我自己看不惯宸妃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想要至她于死地!与旁人全无干系!”
静兰站在边上,心急如焚。
这个丫头,刚才分明是有自保之心的,怎么?这时候又开始替容妃作保!她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怎么?就连死也?不肯死个明白!
可是主子们面前,静兰没有说话的份,只好强自压住乱跳的心,用力盯着地毯上的花纹。
太后并未应答罗婕妤的话,仿佛是早已料到,又仿佛是无可置评。
皇帝冷笑一声:“好歹毒的一颗心,从前下手毒害亲姐姐,如今又敢谋害皇后、嫁祸宸妃,像你这样的毒妇,百死不能赎罪!”
这便是给罗婕妤定了死罪。
太后依旧是那副菩萨似的模样,动?也?不动?,轻轻“嗯”一声,又劝皇帝不要动?怒,“这丫头失了理智是她有罪,皇帝倒也?不必牵连旁人,她姐姐诞育皇子甚有功劳,罗家便也?不必降罪了,只把罗婕妤和亲近宫人一并处死就是。”
孙云儿方才还埋着头,此时却陡然?看向上首:“皇上,太后,此事与妾相关,不知能否容妾问罗婕妤几?句话?”
太后微微蹙眉似是不喜,皇帝却已抢先开口:“宸妃有话,便问吧。”
“罗婕妤,我且问你,你既是与我有仇,为什么?不直接来害我,反而要去害皇后?若是害皇后,怎么?又不尽心想办法,先是送了皇后不爱吃的点心,又乍然?动?手把办差的宫女给害死?你是否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是说出来,我可代你向皇上求情,饶你一死!”
罗婕妤深切地知道孙云儿的恩宠,听?见最末一句,眼神不由?得亮了起来。
她抬起头,看见太后阴霾般的眼神,忽地浑身起一阵战栗,又深深埋下头去。
太后向来是乐意看见后宫平静的,如今失了皇后这个亲儿媳,旁的妃嫔在她眼中便都没了差别?,容妃这个出身高、家族显赫、手段又厉害的,反倒成了太后眼中最适合管理后宫的人。
若是罗婕妤敢指证容妃,便是和太后过?不去,太后方才好心劝皇上不要怪罪罗家人,一怒之下,也?能尽数牵连进?罗家人。
太后和宸妃,两人该选哪个,罗婕妤自然?有数。
“宸妃,是你自己平日为人自傲,惹得宫中姐妹不喜,你就认了自己倒霉吧!没有我罗音惠和你作对,也?有旁人!就说才进?宫的钟宝儿,时时驱奉你左右,你以为是真心敬服你么?!无非是伺机……”
“放肆!”太后用力一拍茶几?,“获罪之人,还敢这样攀扯!”
“来人!”皇帝身姿不动?,在宫灯昏黄的光下,整个人漫不经心,然?而声音却带了雪一般的冷锋。
四个粗壮的内侍,立刻从黑暗处涌了出来,簇拥到罗婕妤边上。
“拿下,还有,别?再叫她胡乱说话。”
四个鬼魅般的内侍,两个伸手擒住了罗婕妤,还有两个从怀中取出绳子和麻布,眨眼的功夫,就把罗婕妤捆了个结实,连嘴也?塞得牢牢的,除了绝望的喘气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了。
孙云儿知道,事情到这里就该了了,再也?问不下去了。
她虽然?遗憾,却不得不打住追问的心思。
太后看重容妃胜过?她,方才罗婕妤分明有一瞬是想揭破事情真相的,却被太后的威势给压了回?去。
而皇帝呢,虽然?看重自己,却也?不如何在意事情真相。在他看来,心爱的人没有被冤屈,皇后并未受到伤害,投毒的凶手也?已经伏诛,这就够了,事情该平息了。至于背后是否还有旁人指使,他是不愿意深究的。罗婕妤的清白和后宫乃至朝堂的平稳,在皇帝心中,份量截然?不同。
孙云儿无声叹口气,看着罗婕妤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心里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憋闷。
罗婕妤舍下自个儿保全容妃,小半是怕容妃牵连家人,大半还是为了留着容妃恶心人,孙云儿都是明白的。
这会罗婕妤眼中除了仇恨,还有莫名?的得意与讥讽,仿佛是笑孙云儿,哪怕身为皇帝最宠爱的女人,受了冤屈,也?不过?是糊里糊涂就过?去了。
孙云儿本不欲再和罗婕妤一个失败者计较,可是罗婕妤分明是一点也?不知道悔改,此刻孙云儿哪怕是为了一口气,也?不能叫罗婕妤这样志得意满。
皇帝一挥手,几?个内侍便要押着罗婕妤出去,孙云儿起身走到皇帝面前,盈盈下拜,皇帝欠身伸手,扶起了孙云儿,面色起了涟漪:“云儿怎么?了?”
殿中各人,都知道此次的事另有真相,也?都知道宸妃是委屈的,包括宸妃自个儿。就是因为宸妃明明委屈,却还为了皇帝的顾忌而闷不吭声,他才愈发?替她可怜。
此刻见她下拜,皇帝险些?要反悔,想叫去了罗婕妤的捆绑,问出事情真相来,幸好孙云儿已先提起旁的事来:“皇上,此番妾无端受了委屈,全是因为在宫中为人软弱的缘故……”
话说到这里,太后垂下眸子,像是不以为然?,罗婕妤口中塞着麻布,都忍不住冷哼出声。
若是宸妃还叫软弱,那可真没人能过?得下去日子了。
然?而架不住皇帝爱听?宸妃的话,这会脸上的怜悯之色浓得好似蜜糖,恨不得淹死宸妃。
孙云儿又轻声细语说了下去:“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妾愿意试着担这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