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住酸涩饱胀的心口,时鹤书垂下眼帘:“许是眼睛干涩,并不是要紧事。”
薄唇抿起,听到这个借口的景云蹙起了眉。
但还未待他说些什么,时鹤书便拨开了他的手。
“……”
景云垂眼注视着时鹤书,看着他又取出奏章,便自觉上前占据了研墨的位置。
赤红的墨汁仿若鲜血,景云注视着那饮饱鲜血的笔尖,看着时鹤书在奏章上落下如刀刻般锐利的字迹。
锋芒毕露的字。
含蓄内敛的人。
这两者本该是矛盾的,可当同时拥有这两点的人是时鹤书,景云却又觉得分外和谐。
似乎,他的九千岁本就该是这样。
……
是的。
时鹤书本就该是这样。
他是锐利的剑,亦是含蓄的盾。
他是先帝亲手打磨的玉刀,沾染了无数奸佞的鲜血。
赤红的字迹落在一本本奏章上,时鹤书稍起波澜的心境再度平复。
国破家亡的前世不是一场梦,但大宁还未走到那一步,一切都还来得及。
从未动摇过的想法愈发坚定,时鹤书确信,唯有变革,唯有新法。
——才能救大宁。
……
日下树梢,月上枝头。
悄然降临的夜幕带着流淌的银河,繁星点点缀满夜空。
如钩弯月藏匿在云层之中,如一只弯起的眼睛,窥视着这人世间。
督主府,书房内。
时鹤书独坐于桌案旁,注视着自己桌上的纸张。
纸张上字迹叠着字迹,混乱的落在一起,分不出个你我。
唯有时鹤书清楚,这是他上一世变法的核心。
……太疯狂了。
时鹤书闭了闭眼。
他本可以做到更好的。
只是,前世的时鹤书身体太差了,他不清楚自己还能活多久,在变法时便格外着急。
他每一步都堪称疯狂,就像一个绝望的赌徒在放手一搏。
很可惜,他赌输了。
他终究是没能活到变法完成,而他的政策无论好坏,亦在他死后随他而去。
时鹤书清楚自己前世在变法时犯下了很多错,他几乎是清醒着看着“建元新法”与他一同走向万人唾骂。
可是,他活不长久,而大宁需要变法。
他别无他选。
但今生——他已经提前得知了自己的寿数,且在景云的温养下,他的身体也比前世同时期要好上不少。
这就代表他可以提前安排好新法的接班人,在他死后接替他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