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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见她张了口,微微伏身细听,只听到一句细不可闻地“走开”。
他默默的,往床尾挪了挪。
虞幼文跪在床侧,握住锦褥上那只消瘦的手,听见自己嗓音僵硬沙哑地喊:“皇祖母……”
崔梓歆瞳光微晃,她还在找,视线在虞景纯脸上定了片刻。
虞景纯有些诧异,也跟着在虞幼文身边蹲下,与他一起握住崔梓歆的手。
崔梓歆语调轻柔:“景纯,你答……答应过。”
虞景纯看着帐中形容枯瘦的母亲,那颗心还没激动几下,便突然凝住了。
“嗯,儿臣会待幼文好。”
他靠近了些,隐含期许地问:“母后还有其他要嘱咐的吗?”
崔梓歆没发现他的异样,只剩那点难以割舍在心口萦绕。
她虚声说:“曜儿、待你好,你要、要照顾幼文。”
虞景纯只觉心肺拧巴成一团。
他脑袋磕破了都没发现,虽知此时不该计较这个,可心底仍生出难言的苦涩。
虞幼文发着颤,掌心苍老的手冰水似的凉。
他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双唇紧抿,说不出一个字。
此时太阳西沉,橘黄微暖的余晖从窗棂透射而入,掠过织金纱帘,摊下一小片朦胧光影。
崔梓歆鬓边的霜白发丝,被这暖阳映成金色,眼瞳不复先前散漫无光,聚起一丝亮色。
她歪在软枕中,伸手摸摸虞幼文的脸,慈爱地说:“乖孙别哭……”
崔梓歆只轻微触了触他脸颊,便缓缓垂下,覆在儿孙交叠的两只手上,紧紧握住。
这力道很重,继而缓缓松开。
虞幼文低下头,看着那只松了握力的手,泣不成声地哭了。
“歆歆……”老皇帝小声喊。
没人应他,他早该习惯的。
太后驾崩后,太上皇几日未眠,亲自安排一应事务,入殓停灵、佛僧诵经无不仔细。
他知崔梓歆素来疼爱虞幼文,也不管规矩礼仪,命他跟虞景纯一起,在灵前上香添油,守灵举哀。
这日夜间,大殿中灯火通明,照如白昼,文武官员着素服,白汪汪跪了满地。
老皇帝游目四望,自觉再无哪处不妥。
他看了会僧道拜大悲忏,又慢吞吞挪去棺椁旁,轻抚上面的描金暗纹。
“这是我给自己备的,你怎么就抢去了……”
他长长叹一口气,低声呢喃:“也罢,你总是这么不讲理。”
灯影轻摇,火光映着金漆,闪过一道极窄光晕,像故人含怒的眼神。
他仿佛回到少年时光,便衣出宫,策马从御街而过,茶楼窗边立着一个眉眼凌厉的姑娘。
这太奇怪了,他又没惹她。
作甚么这样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