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这番胡搅蛮缠的行为却惹得父亲开怀大笑,他在行之的面上轻啄了一下,抱着行之手将他向上颠了颠,脸上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尽是愉悦:“好!行之既然都这么说了,爹爹今日便把万事都放一放,陪咱们行之去放风筝咯!”
说罢,父亲牵着二夫人的手,三人说说笑笑的从他的身边路过,无人注意到花丛中小小的身影。
父亲与爹爹,一个简单的称呼却亲疏立现。
自那日起,顾宁之心中便明白过来。
父亲永远都只是父亲,他永远都变不成自己的爹爹,于是,对那份虚无缥缈的父爱,也就不再心存期待。
寒风瑟瑟,卷落了几片翠绿的竹叶,其中一片从窗户飘了进来,落在了顾宁之的手心,也唤回了他飘远的思绪。
这么些年,父亲对宁之的种种偏爱,他早已习惯了。而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他便自己去取。
绕过雕花屏风,顾宁之走出内室,环视着夜色中的竹溪院。这小院的布局与他白日里在脑内构筑的图景相差无几,屋子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白日里慕芷罗都曾带着他一一触摸过。
提及慕芷罗,顾宁之的眼中浮现出了一抹有趣之色。
“公子,小心脚下的门槛;公子,窗牗旁放了一盆芷萝花,在这里,您留心不要碰着;公子,你正前方有张凳子,注意莫踢到了。。。”
声音的主人似带着无尽的活力,耐心又细致的向自己描述着屋内的一切,生怕自己磕着绊着,每每自己遇到障碍物时,她都会及时的在一旁提醒。
声名狼藉,令人人闻风丧胆的慕芷罗,竟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扮作侍女,接近一个瞎了的男宠,卑躬屈膝,百般讨好。
今日种种,与他初见时那个嚣张跋扈,狠辣无情的慕芷罗完全是两个人。
一个猜想浮上心头,一个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转变?不会,除非,原本就是两个人。
慕芷罗只怕是被人夺舍了。
说来可笑,令正道诸人束手无策,叱咤风云的一代魔主慕芷罗,竟也会被人夺舍。
而让他更为好奇的,是这个夺舍者的身份,她对自己的一切似乎非常了解。
专门为自己安排的住处,将自己与慕芷罗的男宠们分隔开;
这院子虽小,但其中一花一木,却处处透着他在梵灵阁住所的影子;
知道自己喜饮翠螺寒枝,晚膳时备下的雪霞羹、罂乳鱼、酥琼叶,无一不是自己喜食的饭菜。尤其是那道雪霞羹,是采新鲜的芙蓉花,去心蒂,再同豆腐一同煨煮而成,此菜制作工艺繁琐,极为费时费力,绝不是临时能备下的。
是什么人竟会对自己如此了解?他不禁感到好奇。
她废了那么大的功夫来接近自己,又想要得到什么呢?
顾宁之以心入道,如今已有十余载。这十余年间,他不知走过多少地方,看过多少人间冷暖,世态炎凉。只要他愿意花时间去细细剖析,这世间几乎没有什么人的心事可以瞒过他,但今日,他却看不透这夺舍的笙歌姑娘的目的。
正因如此,他就更加好奇了。
许久未有如此有趣之事了,看来这一趟流月宫之行确实收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