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州到建康,快马加鞭也要二十日。他被解除了原先的拘禁令,回到建康。入城之后,更是急得连衣服也不及换,便被叫到台城之中。
“陛下在等你。”派人接来他的万年长公主言简意赅地说道。
谢璟不解,跟随前来接人的宦官步入玉烛殿,青年帝王玄衣纁裳,头上的冕旒还未去除,正负手立在窗下。
“回来了。”
他回过身来,眉眼冷如刀锋,“知道叫你回来做什么吗?”
上次见面还是会稽镜湖之畔,本以为此生都会在江州日复一日单调的屯田工作中度过,未想还会有与他再见的机会。谢璟心情复杂:“陛下要我统管京城禁军?”
将近一年的屯田时光使得他性情变得沉稳平和许多,纵使心间再为痛恨,面上也是四平八稳。
“是。”桓羡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这一年以来,朕得罪士族甚多,朕走之后,京中必会有人作乱。”
“万年阿姊是女子,鲜克知兵,你来协助她,稳住京中局势。”
“呵……”谢璟却悲凉地笑起来,“陛下为什么会认为,臣会甘心接受这道任命?”
“陛下将我全家下狱,诬为逆贼,强令臣与新妇和离。当日,镜湖之畔,又是陛下夺臣之妻,当着我的面侮辱我的妻子。陛下辱我至此,眼下,既要我为您效力,却连一点细微的表面功夫也不肯做。天底下可有这般可笑的事情吗?”
“表面功夫?”桓羡的眉头已经蹙了起来,“你要朕做什么表面功夫,向你道歉?将栀栀还给你?继续允你做她的驸马都尉?”
“别做梦了,君权神授,你为臣,我为君,君父君父,朕既是你的君,又是你的父,自然拿走你什么都是应该。何况儿女婚嫁,父母做主,她父亲不在,也自是由朕这个长兄做主。朕不欠你们什么。”
“这个位置还有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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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坐,但朕偏偏要给你。是做危局之中稳定乾坤的能臣,还是遗臭万年的佞臣,自己看着办!”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9。27新修,很重要,建议重新看)
桓羡说完那番话后即斥退了谢璟,又去了碧华宫。问薛稚:
“兰卿回来了,你要见他吗?”
吸取上一回被当作奸|夫的教训,他现在倒是不走地道了,宁肯大费周折也要从陆上过来,服侍的宫人都只作未见。
薛稚正在窗下绣一幅夏日初荷图,闻言,指尖微微刺痛,竟是不慎被针伤着了手。
“你又想做什么?”她问。
“不做什么。”桓羡不悦颦眉,“亲征在即,为防不测,京中还需人坐镇。自然就想到他了……”
他还未说完,却被薛稚打断:“将人当作手中棋子,想用就用,想弃就弃,哥哥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还是说,哥哥知晓他不会反,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地羞辱?”
“哥哥到底想要什么呢?我已是你的囊中之物了,他也没有再碍着你什么,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苦苦相逼。”
“我羞辱他?”桓羡轻蔑地笑出声,“这个位置非心腹不能坐,你以为我是找不到其他人来代替吗?我让他回京,于此非常之机立功以备来日升迁,这已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况且,他有什么资格怨恨呢?忧国忘家,捐躯济难,忠臣之志。他应该感谢朕给他这个机会才是。”
诚如薛稚所言,谢璟不会反。桓羡亦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他太了解谢璟其人了,他不会毁掉陈郡谢氏百年清誉,做乱臣贼子。何况陈郡还在朝廷监视之下。
薛稚忍不住反驳:“君待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君视臣为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皇兄从前是如何待他的?要人毫无怨言岂非太强人所难!”
“再说了,皇兄觉得他会在乎升迁吗?曾经的他,只在乎你的信任,可皇兄却辜负了他!”
一与她说起谢璟便是争吵,桓羡亦心生烦躁,直截了当地道:“别和我说这些,你到底见是不见……”
她那张牙舞爪似的怒气似乎一瞬平静下去,低低地呢喃:“我想见他。”
无心去想桓羡为何如此,仅仅就是想见他罢了。
桓羡在心间冷笑,面上则颔首同意:“午后,叫他来见你。”
视线扫过花绷子上栩栩如生的图画,再度敛眉:“栀栀,没记错的话,你还从未给我做过什么……”
她面色漠然,低着头:“知道了。”
步出主殿后,桓羡又叫来了芳枝。
“下午你领谢璟进来见她,给朕好好听听,他们都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