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弋仲却不耐烦,说道:遇此贼胚,杀了便是,又擂得甚么鼓,吹得甚么号?待我老羌先试试老石赠送的这匹骏马,究竟脚力如何!
不待一通鼓罢,催动胯下神驹,如泼风般便到梁犊近前,举起手中钢鞭,奋力砸下。
梁犊前军看得清楚,齐声呐喊:将军小心着!
梁犊心中纳闷,问道:小心甚……?
只出言半句,脑袋已被姚弋仲手中钢鞭削去半边,死尸落于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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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斌见姚弋仲得手,挥军与蒲洪、冉闵等掩杀而进,梁犊军大溃而败。
由此贼众四散,梁州遂定。石斌回师,奏凯还朝。
石虎惊问:怎生败回来的恁快?
石斌:此番却不是败回,而是奏凯还朝也。
便将阵前一通鼓未毕,姚弋仲便削去梁犊半边脑袋之事说了。
石虎大惊:当初关公古城斩蔡阳之时,还需张飞助其三通战鼓。此老羌一通鼓都不用,岂非神助!
遂命姚弋仲剑履上殿、入朝不趋,封为西平郡公。命蒲洪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秦州诸军事、雍州刺史,并晋封为略阳郡公。
此次征伐梁犊获胜,石虎虽封功臣,却以为乃是佛祖护佑之力,于是愈加礼佛,大作法事以祈国祚。又命在诸州各起佛塔,工费无算。
佛图澄谏道:陛下暴虐恣意,杀害非罪,虽复倾财事法,亦无解殃祸。
石虎却不发怒,唯唯称是,愈加恭敬。百姓因佛图澄影响奉化,竞造寺宇,相率出家,但其中品类杂滥,生出诸多事故。
石虎也认为沙门甚众,或有奸宄避役,多非其人,乃下诏书嘱命中书简议真伪。
着作郎王度奏道:佛陀乃外国之神,非中华所应供奉,请陛下除以年禁。
石虎明知其所言不错,却不能听。
期月之后,有人入报赵帝:妖马现于邺城。有人见其鬃尾皆有火烧痕迹,进中阳门,出显阳门,凝望东宫不进,悲鸣一声,向东北跑去,转眼不见。
石虎不解,便亲到城外寺中,求问佛图澄:我师,此事怪甚,兆何吉凶?
佛图澄:无他,只小心宫中当有火灾。
石虎于是便不在意,告辞回宫。
佛图澄望着皇帝背影叹道:太子前来复仇,灾祸将至,无可消解,我当远行矣。
于是便写书一封,遣弟子持往宫中,呈递皇帝。
石虎折书视之,见上面只有一句话,写道:贫僧今百余岁矣,身躯将至化解。因久受陛下恩泽,特来相告。
石虎大惊,手中玉如意落地粉碎,忙令备辇,再至寺中问候。
佛图澄笑道:臣未入宫请辞,陛下何必自至?出生入死,天道常态。性命修短,自有定数。修道贵在事备,修德贵于不懈;若操行无缺,虽死犹生。若损德以苟延性命,非我所望也。今惟觉国家鼎力事佛,造庙修塔,本应受到我佛佑护。但陛下施政暴烈,滥用淫刑,于圣典佛法皆相违背,终不得福佑。若陛下改行以恩惠百姓,则贫僧死而无憾矣。
说罢瞑目不语。石虎忽然良心发现,伏地痛哭而回。
佛图澄此时已知石氏当灭,也不说破,乃命众徒,为自己开掘坟茔于邺城西郊紫陌山。这一日闻报墓穴既成,老和尚亲去看了,连连点头,因回至宫中精舍,焚香静坐入定。
及至晡时,和尚出定,唤弟子法祚至前而嘱:赵国其祚当终,石氏当灭。我应趁其未乱,先行坐化;免得至其国灭之时,被世人说我佛法不灵,未能保其国祚绵长也。待我死之后,尔众徒当葬我棺于所建墓穴,待殓葬六十日后,再去报丧于陛下可也。
言罢坐化而卒。法祚率众弟子举哀发丧,葬于紫陌茔墓,六十日满除孝,来报皇帝。
石虎闻报,心甚烦恼,饮食俱废。
适逢有沙门自雍州而来,听闻赵国皇帝好佛,因而求见。石虎虽予勉强接见,然而心怀不悦,坐论片刻便不耐烦,每每辞不达意。
那沙门说道:陛下谈佛,因何心绪不宁?
石虎勉强答道:朕自佛图澄法师升天寂灭,不胜悲怆,心绪不宁。卿且暂退,改日专设素宴,再来相请。
沙门闻罢奋然而起,振衣说道:陛下是何言耶!某自雍州而来,路上正遇图澄法师西入函谷关而去,何故言其已死?
石虎大惊,急使人至西郊挖开墓穴,开其棺木,见里面果无死尸,惟有一块大石。
使者将实情回报,石虎说道:石者,乃是朕也。彼葬我于棺中而去,是我将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