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嬷嬷交代的,她得站着回公主问话。
孟柔不知道该不该放下手里的葡萄,仓皇抬起头,公主手掌下压示意她免礼。
孟柔便屈身坐回去。
“问你呢,你是江铣的女人?”
江铣?
她根本没听过这名字,公主大概是弄错了。
孟柔摇头道:“我郎君叫江五。”
“江五?”晋阳公主怔住,随即笑起来,“这可真有趣,你竟不知道你男人的名字。”
看孟柔懵懵懂懂,公主大方为她解释。
“人生下来有姓有名,有字有号,又有行第。就像我,因父皇赐的封号是晋阳,外头人便通称我为晋阳,我在家里行九,父皇、兄长,还有亲近些的下人,便就会唤我一声九娘,可这也不是我的名字。”公主道,“我姓嬴,名兕子,嬴兕子才是我的名。
“江铣也是如此。他出身兰陵江氏,族中行第五,叫他江五倒也不算错,可这并不是他的名。对了,你可知道他的字是什么?”
孟柔摇摇头。
她连江铣这个名都是头回听见。
嬴兕子托着腮又问她:“像你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
孟柔又是一愣。
她这样的人?
孟柔不知道“她这样的人”算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又摇了摇头。
公主又问了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譬如孟柔是哪里人,安宁县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又问她平日是怎么生活的,安宁县同长安城究竟有哪些不同,她似乎对孟柔很好奇,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到最后,就连孟柔左邻右舍是姓什么、做什么的,全都问得清清楚楚。
孟柔也说不清这算不算陪侍,总之公主叫她剥葡萄,她就剥了,公主问她的话,她也就答了。
天色渐晚,虽说公主仪仗与旁人不同,但为了避免麻烦,赢兕子还是决定赶在宵禁前离开江府。
孟柔捧着碟子问:“这葡萄……”
公主身边的女官回答:“是公主赏赐给孟娘子的。”
说罢遮上帘帐,十二抬的大轿如来时一般,被浩浩荡荡地抬下假山,离开江府,只剩下孟柔捧着瓷碟发怔。
她竟见到了公主。
那可是当今陛下的亲生女儿,她不但见着了,还知道了公主的名字。
庙里的神仙人人都能参拜,可天底下见过公主真容的,又能有几人呢?
公主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走了,好似当真是来逛院子的,但崔有期并不敢轻忽,立刻把孟柔召去主院问话,孟柔不敢隐瞒,一字一句全都说了。
至于那碟子葡萄,贵人有赏赐,原本是该分送给各院长辈同辈,但晶莹的葡萄都被孟柔剥得坑坑洼洼,崔氏看都懒得看,挥手就赶她走。
孟柔只好把碟子端回院里,同珊瑚砗磲分着吃了。
今夜江铣又没回来。
临睡前,孟柔恍恍惚惚地想,江铣名字里的铣,是哪个字?
但她所识得的字统共就那么几个,没有一个是同音的,便是蒙也蒙不出来。
想想又觉得可笑。
同床共枕三年有余,她竟到现在才知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