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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容川唇角陷进去,将信轻轻搁在她掌心里。
老苗姨训了两个小的,又到前院来,瞧着他俩框在门里,一个低头一个仰脸说着话。
“没走就好,进来拿腌萝卜回去给你娘尝尝。”老苗姨当自己没瞧出那点滋味来,笑眯眯说。
孟容川是头一回进明家的厨房,厨房里好香啊,暖融融的。
明宝锦站在灶边,捏着一双长长的竹筷子,手里抓抖着一把刚擀好的面,抖进沸腾的汤锅里。
明宝清已经被明宝锦赶走了,同严观两个坐在桌边托腮瞧见她忙活,游飞凑前凑后地想帮忙。
孟容川迟疑着随明宝盈在另外一边坐了,道:“是什么这么香?”
“是搅进汤饼里吃的香油,我昨晚上熬的。”明宝锦说。
油是在兰陵坊的油坊里买的花生油,熬油时先下芫荽根和姜片,八角、香叶、草果是浸过水的,不怕糊,但草果的皮要去掉,免得
油发苦。
捞出那些香料后再下葱白和葱节进去,用小火慢慢熬成葱酥,不必捞出来,直接下绿绿的葱叶,熬到棕褐就妥了。
葱油淀了一夜,余温让其的色泽更深,香气更融。
太香了,所以孟容川很不好意思地拎了一小盅香油,一坛子腌萝卜往家去了,像是把明家那种暖融融气氛也带了回去。
第136章炸豆腐
“孟外郎就算有什么关系交际的,总也不能把手伸到公主府上去,他的仕途正好,哪能背上这种嫌疑?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在公主府上有些人脉,这事也断然不能做的。先头小弟将受宫刑,我求了公主才救下他,才过去多少光景?就要再把他从公主府上弄出来?这般作为,对公主可有半分敬重?也是咱们将她护得太好!脑子里没有半分天威畏惧!”
明宝清同蓝盼晓正说着林姨私下去孟家的事,见明宝锦递了盏茶过来,下意识捧着呷了一口,道:“你吃的牛乳茶给我做什么?”
“甜的,阿姐吃了平一平气。”明宝锦爬到她身后去,很卖力地给她捏肩,“你说三姐姐读书心要清静,可你也是好不容易得两日闲呢。”
明宝清同蓝盼晓相视一笑,蓝盼晓道:“四娘说的是,这事儿咱们都心里有数,晓得她想儿子想昏了头,一定多提点着她。”
其实明宝清对于林姨的试探已经很厌烦,之所以没有发作,是因为林姨到底不敢在她跟前明言,可背后这小动作不断,如何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她?
再有一事,明宝盈也不知的,还是明宝锦发觉了,偷偷与明宝清说了。
原是林姨进过书房,翻过明宝盈和孟容川往来的信件。
她略识了几个字,信件虽看不太懂,但男女间能这样写信,自然有暧昧。
她便是有了这份底气,所以才去了孟家,对孟老夫人哭诉一番,若是那日孟容川在家,她势必要同孟容川挑破这层窗户纸的。
年下了,明宝清工部的官署放假,孟容川兵部的官署自然也放假。
林姨在家里不沾厨事,负责洗一洗女娘们换下来的衣物,不过里衣不必她来洗,眼下天冷了,外袍几日才换一次,洗时是个要烧汤的大阵仗,但凡谁在家都会去帮忙的,所以林姨就闲了,她也不沾厨事,这一日瞧见众人都在东跨院的厨房里炸花片,她就悄悄地出了门,想去找孟容川。
“去哪里?”
明宝清出声时林姨猛地打了个哆嗦,好半天不敢回身看她。
“大娘子,我,我没想出去,只是沿着园子逛逛。”
“东跨院等开了春才翻修的,你如今要进去?”
林姨拈着帕子不敢说话,以为低着头熬过这一阵就好了,明宝清又不会动手打她,只是说上两句而已,她一味应下就是。
“我不会向公主开口要阿瑶回来的,除非他自己在公主跟前得了体面,有了前程,到时候我也不会拦着你享他的福分。但眼下,有些道理我真是懒得同你讲了,我只说一句,把你那些自以为是的烂主意都收起来,再有这心思,我就把你送回青槐乡上,眼不见心不烦。”
林姨猛地抬起头来,哭道:“大娘子,我,我到底是三娘的生母啊。”
“是吗?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以为你只生养了阿瑶一人呢。”明宝清语气讥刺地说,看她哭得凄凄惨惨,冷声道:“把你的眼泪给我收起来!大过年的,人人喜气洋洋,你别给我寻晦气,我不欠你,所以哭给我瞧也无用,四娘不欠你,再叫我知道你暗里给她脸色瞧,你也给我滚蛋!再有,别以为怀胎十月生了三娘,她就为你所用!做梦!与她相处要有分寸些,嘘寒问暖说两句无妨,只话里话外别掺你儿子!瞧你这副德行,我倒庆幸阿瑶在公主府上,若在你身边养着,也不知会娇气成什么样子!你儿子喊一声饿,三娘、四娘是不是要登时跳进锅里,烹熬出油来给他吃?!”
林姨被她呵斥得倚在墙上发软,听得最后一句,更是满腹满口的苦水不敢吐露,只一个劲摇着头,唾沫鼻涕混着一条糊涂舌头在嘴里打搅。
明宝清满眼的厌烦,一点怜悯之意都没有,林姨瘫靠在墙上,哀哀哭泣着。
她泪眼模糊地望着明宝清,看着她面上冷酷的神色,一丝一毫的动容都找不见,这根本不是女娘的心肠。
“大娘子真是愈发像侯爷了。”
林姨忽然挣扎出这么一句来,以为这会是能戳到明宝清心窝的一句话,但这话说出口,她自己先像是被扇了一巴掌,疼痛和清醒以一种很混沌模糊的方式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