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嗣在马上手扶鞍桥饶有趣味地看着独孤湘道:“你就是独孤家的孙女么?”
独孤湘一愣道:“咦……王公,你怎么认得我?”
王忠嗣手中马鞭一指江朔道:“不止你,我还认得他……江朔江溯之。”
独孤湘扮个鬼脸,嬉笑道:“原来王公还认得朔哥,先前是逗我们玩呢,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呢?”
这时王忠嗣身后一矮个子蜡黄脸的亲卫催马上前,伸手往脸上一抹,卸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雪白的脸庞和秀丽的容颜,对独孤湘道:“湘儿妹子,好久不见。”
独孤湘惊呼:“珠儿姊姊,怎么是你?”
李珠儿虽是燕军的谍者,但她曾向西军透漏东军情报,因此王忠嗣认得她毫不奇怪,不过她的身份是可以当着安庆绪、尹子奇面表露出来的么?独孤湘不禁有些迷惑。
李珠儿见她不说话,笑道:“湘儿妹子,你一定在想,我怎会和王公在一起,其实是安二公子让我给王公领路来此的。吐蕃曾想引诱安中丞反叛,东西夹击大唐,安中丞假意应允,派我到吐蕃来以为联络,这才摸清了吐蕃人在边界的兵力调度,王公方能长驱直入,深入吐蕃腹地。”
这显然是一句谎话,所谓“五路攻唐”完全是安禄山主动提出的,在李珠儿口中却颠倒成了吐蕃人提议,但她说安禄山派她来吐蕃作为联络人,并窃得了吐蕃军的情报应该也是事实。
独孤湘脑袋有点发懵,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拓跋大哥说祁连山连绵高耸,难以翻越,王公何以能神兵天降,直抵西海?”
李珠儿道:“祁连山确实没有缺口可以进入西海,不过王公可是从瓜州奔袭而来的。”
独孤湘大吃一惊:“瓜州远在千里之外吧……”
王忠嗣补充道:“瓜州距此可不止千里,而是两千里!瓜州四面沙漠环绕,晋昌城东北却有一处大泽,相传大泽之水是吐谷浑之地来的冥水灌注而成,却从未有人成功翻越大雪山进入高原,若非李娘子探得情报,我们也无法找到路径。”
独孤湘道:“可是东西军素来不睦,王公你怎会如此相信珠儿,凭她一句话,就孤军深入二千里?”
王忠嗣道:“独孤娘子,你搞错了,李珠儿给我的情报,并非进入高原的路径,大雪山何其险要,就算知道路径,敌军只需一支偏师就能拦住千军万马。”
独孤湘道:“那我可不明白了……”
王忠嗣道:“李珠儿送来的情报是,吐谷浑小王率精骑五千,想趁我军与吐蕃在石堡城鏖战的机会,偷袭瓜州晋昌郡。这一击确实出乎意料,晋昌郡只是下都督府,麾下只两军,若非事先得到消息,被吐谷浑精兵占据晋昌,左右沙洲敦煌郡和肃州酒泉郡的联系将被打断,整个河西镇便会陷入混乱。”
独孤湘道:“原来如此,唐军也认为吐蕃军要进入河西只能通过石堡城,若非珠儿姊姊提醒,被吐谷浑小王偷袭瓜州成功,可能会左右整个战场的局势。”
王忠嗣道:“不错,这吐谷浑小王也是个将才,去岁皇甫惟明之所以败北,也是因为吐谷浑小王穿插迂回,偷袭得手,阵斩褚诩,才不得不退兵。”
众人多知听说皇甫惟明去岁大意轻敌败于石堡城下,现在才知原来也是这吐谷浑小王所为。
王忠嗣接着说道:“我得到消息时,陇右的兵将已经来不及调动了,这才以大斗军副使哥舒翰为衙将,率领大斗、玉门二军各一部精锐骑兵奔袭晋昌,这一下反而打了吐谷浑一个措手不及,全歼敌军,生擒小王,这五千人是吐谷浑最后的精兵,经此一战吐谷浑已不复存在了。”
独孤湘叹道:“那吐谷浑可真是偷鸡不成蚀光了米啊……难怪王公你会如此信任珠儿姊姊。”
王忠嗣点头道:“我挑选一支精兵,溯吐谷浑下山的道路,进入高原,此时吐谷浑西方墨离之地数千里没有一兵一卒防守,我们才能如此顺利一直杀到西海。”
独孤湘道:“我还是不明白,安禄山为什么这样帮西军,这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啊?”
李珠儿道:“那是因为这不是安中丞之意,全是二公子的意思。若安中丞一时受到蒙蔽,真的做出什么不臣的举动,那么待在长安的大公子必然第一个受牵连。二公子与大公子感情甚笃,为保大公子周全,他让我向西军泄露吐蕃军的情报,只要西军尽快挫败吐蕃,大公子便可保万全。”
这显然也是一句谎话,安庆绪虽爱其兄,却绝不可能因此阻止自己阿爷的叛唐举动,恐怕是他和严庄、尹子奇等人认为现在叛唐时机未到,更因为吐蕃与三公子安庆和的生母段氏勾连,他们才让李珠儿设法破坏吐蕃的军事部署。
独孤湘道:“难道打伤安庆宗的是吐蕃人,好让安禄山断了念想,尽快叛唐自立?”
紧接着她又否定自己道:“不可能,安庆宗不会武功,若真是如此,一掌打死他便了,何必用如此怪异的手法把他打得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