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生的肩宽背厚,看起来非常之壮,胯下骑一匹高大的黑色大宛马,浑身毛色油亮,手中持一条马槊,向着江朔直冲而来。
槊的外观类似枪矛,但其长度更长,按《唐六典·武库令》所载,矛长丈八尺曰槊,细看那人手中的马槊,槊杆为柘木外髹大漆,槊头好似短剑,约有二尺长,不甚锋利,却开有八棱,马槊是破甲利器,并不以锋利取胜。
槊头与槊杆之间陡然变细,用长白毦系了一个节,称“留情节”,避免长槊刺入过深无法拔出之用。
一丈八尺长的马槊在马上几乎无法持握,那人以左手将朔紧紧夹在腰间,右手伸长平托,才勉强维持住长槊的平衡,饶是如此,槊刃后的白毦扑扑乱颤。
快马长槊,看来甚是威猛,但江朔却毫无惧色,他见了这刚猛的军械,竟然暗暗还有些雀跃,忍不住要与那汉子较量一番。
江朔怕长槊伤及龙骧马,不等持槊骑兵驰近,反而向着那骑士冲过去。
那骑士心中暗惊,他经历军阵无数,面对马槊临危不退的悍卒倒也不是没见过,但像面前这个少年这般,迎着冲过来的,却从未见过。
他知道此刻势成骑虎,决不能稍稍表现出犹豫怯战,只能硬着头皮夹紧长槊,暴喝一声,策马疾冲。
江朔只等马槊刺到之际,忽然一侧身,避开槊头,伸手去抓槊杆,那骑士却似乎早料到江朔躲得开这一击,只见他夹着槊杆的左臂一松,右手往回一抽,槊头竟然倏地缩回,以致江朔险些一把抓在八棱槊刃之上。
长槊甫一退回,立刻调整角度再次刺出,这次对准的却是向着江朔的哽嗓咽喉。
江朔口中赞道:“好功夫!”身子摆动,却再次轻松避开了这一刺,他这次却不再去抓槊杆,而是再向前冲,往那骑士的怀里扎去。
江朔冲的好快,这武士抽回长槊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穿星步的神妙步法快,然而他却也有别的变化,只见他双臂齐摇,将粗大的槊杆向江朔横扫而来。
这一下却正合江朔之意,他迎着槊杆探出双臂,想要抓住长杆,不料那骑士手腕一颤,长大的槊杆具有极大的韧性,猛地向上弹起,避开江朔的双手,向他面门砸来。
这一下倒也大大出乎江朔的意料之外,连忙矮身缩颈藏头,才避开了这一击。
那骑士的膂力也真是了得,眼看这一杆横扫要打空,他忽然一拧腕子,沉重的槊陡峭地转了个角度,向下猛地砸了下来,丈八的长槊竟然被他耍得如齐眉棍一般灵巧。
江朔一侧身,避开头颅,用肩膀去架长槊,那骑士以雷霆万钧之势猛地砸向江朔的肩胛,满拟将他的肩胛骨打个粉碎。
眼看就要得计,然而人影一闪,江朔却又侧身避开了,同时猱身向上窜去。
江朔故意示弱,再二段闪避,果然抢在了骑士之前,他怪异地向上跃起,一时让那骑士大惑不解,以常理度之,以步下对马上,应该脚踏实地,才能迅速移动闪避,若跃在空中,无法腾挪,岂不是任人宰割?
只是一瞬间的犹豫,骑士立刻一挺马槊,向上刺出,江朔的轻功十分了得,这一下跃地甚高,但那马槊长度远超寻常枪矛,这一刺仍然极具威胁。
江朔在空中扭转身体,不出意外地再次避开了这一刺,却单掌拍出,斜着向那骑士袭来,这下骑士可难办了,若不操马槊抵挡,则自己就要被江朔拍中,以这少年的轻功来看,被他打中一掌,想来绝对好受不了。
但若挥槊招架,那少年便是要抓他的槊杆,岂不成了自己将武器送到对方手中了么?
这骑士也真是见机极快,立刻双腿一夹马肚,那黑色大宛马甚通人性,立刻向后退去,这样骑士又有了挺枪攒刺的空间。
不料江朔在空中忽然嘬口作马语,“唏律律”一声嘶鸣,那马儿方才退了一步,却立刻向前踱步,骑士大惊,然而任他如何用力夹马腹,黑马就是不听使唤,只顾低头向前走。
江朔双臂一舒,终于抓住了槊杆,骑士忙往回夺,按理人在空中无从发力,就算抓住了槊杆,也只有任人摆布地份,但江朔使出千斤坠的身法,手握槊杆向下一压,那骑士顿觉手中似挑着千钧重担,再也把持不住,不由自主地放低了槊杆。
江朔双脚落地,气力更是猛增,他抓住槊头和槊杆之间的细颈处,双臂用力一压槊杆,竟然将槊杆那头的骑士挑离了大宛马,反过来举了起来。
骑士虽然拼命挣扎,却无法如江朔一般将槊杆压下来,他也不敢撒手扔槊,若江朔倒转槊头来刺他,那可真是有死无活了,于是他就这样人在半空,死死抓着槊杆,如一张无风时候的旗帜一般,死死地贴在槊杆之上。
这马槊长有一丈八尺,江朔握着槊头和槊杆之间的最窄处,那骑士坠在另一头,中间隔了一丈四尺有余,江朔倒也打不他的身子。
将那骑士挑在半空才发现,此人上半身长大,看起来甚是雄伟,下半身却较常人来的矮短,看来此人真是天生做骑兵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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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朔心中好笑,对他喊道:“兀自那汉子,你是何人?”
那人死死攥住槊杆,仍怕滑下来,双脚交叉缠在杆上,真如猴子爬杆相仿,口中却道:“某乃临洮军骑军兵曹,高秀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