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皇权,口含天宪,生杀予夺。
“你怕我,是不是?”
周妙猛然睁开眼睛,面前李佑白的双眼澄澈,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
“一直以来,你小心讨好我,是因为你惧怕我,是不是?”他的眸光恍惚间黯淡了些。
周妙张了张嘴,想要摇头。
“我绝不会杀你。”李佑白仿佛自嘲地一笑道,“我心悦你,绝不会杀你。”
周妙倏地一愣,桶中升腾的热气像是突然飘到了她的脸上,她的鼻尖,她的额头上。
李佑白缓缓笑道:“哪怕你不是周妙,亦无所谓。”
周妙惊愕地瞪大了眼。
她当然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她刚才浑浑噩噩,脱口而出的话,已是覆水难收。
她搜肠刮肚地想了一会儿,却找不到任何话来说,她唯有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李佑白。
李佑白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你事事小心,时时机警,唯恐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你若真是衮州的周妙,无缘无故,为何要偏帮简家人,池州简氏一族该与周家毫无瓜葛。我从前便猜,你其实是冒名顶替了衮州的周妙进京,对么?你其实是想替简氏翻案?莫非简临舟从前于你有恩?”
周妙惊愕的心情翕然间变得酸胀,宛如一只气泡骤然被戳破,轻盈盈散去,可是余响犹在胸膛乱窜。
她万万没料到,李佑白竟然早就深深地怀疑她了,进而还体贴地替她脑补出了这么“合情合理”的推断。
周妙心跳加快,更觉口干舌燥。
她垂低了眼,口中“嗯”了一声。
李佑白又问:“所以,你确实不认得孟澜?”
周妙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真的不认得孟澜,我之所以哭,是害怕,之所以躲,也是害怕。”
她抬眼,缓缓又道,“陛下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可是我身无长物,除了我这个人,什么都没有。”说着,周妙笑了起来,“陛下爱重我,喜欢我,自是好的,可是往后色衰爱弛,我又该怎么办呢?”
周妙正苦涩地剖白自己,却见李佑白的眉头皱了起来。
“色衰爱弛……你原本也非以色事人者,如若然,为何你不……”
他话未说尽,周妙却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若她真有以色事人,为什么她还不主动一点?
周妙索性闭上了嘴,一阵难言的,略微尴尬的沉默渐渐弥漫其间。
屏风后的此一方小小的空间,气氛陡然为之轻变,二人对坐,身入温水,旖旎之情便如缠绵水汽蔓延开来。
是啊,他们刚才在吵架,眼下架吵完了,她这才意识到二人的处境。
泡了一会儿的温水仿佛更热了,铜炉中的沉香火发出两声轻响。
暧昧的温度随之而上。
周妙心跳猝然加快,几乎李佑白一动,她便立刻警觉了起来,挣扎着要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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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毫不费力地揽住了她的腰腹。
她的后背倏然贴上了一簇滚火。
明明水雾朦胧,可漫天的水色氤氲中,像有滚烫的火星落在她的脸上,肩上。
屋中铜炉噼啪爆响,周妙滚落到榻上之时,适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上也热得惊人,锦被之下,如笼滚火。
热意层层荡去,一时如坠云雾,一时又临深渊,俨如飘飘荡荡的风,赫然卷进了烈火之渊,焚风飒飒,簸动不歇。
直到风声稍缓,周妙低头,却见李佑白起身而至,他在她耳畔,笑道:“妙妙,如此才是以色事人。”
余波尚在,周妙手足俱软,脸上滚烫犹存,可眼中明明白白地仍是震惊。
李佑白指腹轻擦过唇瓣,道:“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妙妙,该是你报答我的时候了。”
夜风吹散阴云,明月高照,乳白色的清辉洒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