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去了。”贺远川也压低声音,“怪不得没生意。”
两人鬼鬼祟祟地叽叽咕咕点评了一番,吃完背着书包往乌海巷走。
巷子又长又暗,清野镇的公共设施更新的并不及时,很多巷子里的太阳能灯都是老旧的,性能不稳定。
傅萍离开的那年,程澈刚刚上小学没多久。
自傅萍走后,上下学不再有人接送,空荡荡的小院也不再亮起灯。
傅萍在时,他爱板着小脸耍耍小孩子脾气,菜不好吃,衣服颜色不喜欢,商店里的那架小飞机一定要得到。
等到只剩自己一人,不好吃的菜也吃,不喜欢的衣服也穿,玩具小飞机得不到无所谓,他倒是无师贯通地学会了挂着笑容融入到人群中去。
傅萍要带他走,是他自己不愿。
程澈也从不怪傅萍的离去,相反他对妈妈有着盛大的祝愿。
让苦痛用离别终止,不再被束缚,不用做无援的浮萍,要随风飞去,越过眼泪跨过他,从这片潮湿逼仄的老式弄堂楼顶彻底刮过,傅萍应该从此自由。
渐渐的他习惯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在黑夜中。
不是每段路都有灯,在自己只有围墙一半高时,他爱贴着墙走,因为怕黑走得飞快。
红砖围墙上覆着层细灰,每晚他都带着身灰回家,再把衣服丢进盆里,拧不动就一点一点地拧,小手拧的通红也不吭声。
再之后巷里开始有猫,他也不再比围墙矮上那么多,小猫们顺着墙头送他回家,再从藤蔓后隐入夜色中去。
数不清的日夜更替,板正背着书包的背影从一个瘦弱小男孩慢慢变成了稍显瘦削的少年。
今晚除了围墙头躲在枝桠后的猫们,瘦削少年的旁边多出了另一道身影,挺拔从容,肩背笔直又宽阔。
小巷寂静安宁,两人的影子有时会重叠在一起,贺远川的影子较他的要更宽大些。
程澈踩着影子,将小小的雀跃藏进回荡小巷中的脚步声里。
这儿没有其他人。只有猫知道,沉默的红砖墙知道-
黑白花被接走后,程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江河也每天耷拉着小脸。
贺远川似乎是知道他的心思,每天都会发来几张黑白花的视频与照片。
程澈就把手机拿给江河看,小姑娘看见猫就开心,打手语说:是不是长胖了?
程澈又看了眼视频,其实他第一眼就看出黑白花胖了,现在连江河都看出来了,看来贺远川是真的将猫照顾得很好。
因为有猫的存在,两人在学校讨论的话题更多了,放学回家后,贺远川开始经常给程澈弹消息和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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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现在好像不那么怕我了。”贺远川在电话里说:“会蹭我的腿了。”
程澈刚写完作业,正在阳台上吹风,快十二月了,风里带着冷意,吹得人情不自禁地打个哆嗦。
他举着手机老老实实回房间关上门,隔挡住冷风:“应该是熟悉你了。”
“我也觉得是。”贺远川说,他现在也跟着程澈叫黑白花“小猫”:“昨天乔稚柏把布丁带来,小猫把布丁揍了一顿。”
“哦?”程澈抬眉:“我记得它挺喜欢布丁的。”
那次在乔稚柏家里,黑白花拖着条伤腿也要身残志坚地去和布丁一起玩,临走时程澈也是在布丁房间找到翻滚在一起的两只猫。
“对呀,”贺远川的声音隔着电话失了些真:“很奇怪吧?”
贺远川有时会打视频,有时会打电话。
如果是打电话,程澈会给电话录音,晚上睡不着时便戴上耳机听。两人的电话中,总是贺远川说的多,他说的少。
“嗯。”程澈耳朵有点痒痒的,说:“也许是因为换了新环境,还没完全适应。”
“可能吧。”贺远川说:“明天下雨,你记得带伞。”
贺远川的声音是好听的,带着少年的清朗,又带着他特有的懒意,语气没有太大情绪起伏,但是轻轻柔柔,听着很好入睡。
这样录着录着,手机列表的录音文件慢慢多了起来,程澈根据日期编了号,给文件夹设置了访问密码。
和同桌关系越变越亲近,程澈有时也想过,会不会总有一天被贺远川发现,发现自己居心不良,以及那天晚上他撒了谎。
其实也不算是撒谎,那天晚上他自己都还没有确定自己的取向与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