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富德笑容尴尬。
他竟不知道,岳父大人还留意过他的行踪。
转念一想,也是!
换他当老父亲,接了女儿回身边,他也不想要一个附赠来的、拿不出手的女婿。
可许富德不想被赶出门,老老实实答道:“我给岳母、久娘端茶倒水。”
定西侯瞅了他一眼。
许富德越发心虚了,以为自己的行踪早就曝光,只好交代。
“其实是怕被人拉去赌坊,”他讪讪道,“之前为了打听些事,装模作样进去过,装作上钩的模样才得来了消息。
年前各处都想赚钱,我怕在街上遇着了、被拉进去当冤大头,又怕拒绝了、被人看穿我此前有意为之,人家气不过被耍了,悄无声息套我麻袋打我一顿。
所以干脆在家里躲着,等他们年节里找到新的冤大头了,应该就不会想着我了。”
定西侯听得脑袋嗡嗡向,一时不知道说许富德什么。
倒是久娘听乐了,哪怕她已经听许富德说过这一番心境,她还是觉得有趣,支着腮帮子咯咯笑个不停。
定西侯被这笑声吸引住了。
银铃一般,开朗、欢畅,哪怕久娘病弱,她看起来也是快乐的、愉悦的。
阿念有多久没有这般笑过了?
是,阿念会笑,尤其是和阿薇一起时,她笑容也不少。
但这种从内心里散发出来的无忧无虑的笑容,无论定西侯怎么回忆,都无法将之安放在阿念身上。
定西侯的呼吸一滞。
久娘其实也有很糟糕的经历。
她是早产儿,体弱多病,她被那混账亲爹怀疑出身,和母亲一块被赶出镖局,过了好几年清贫的日子。
可她还能笑得这般开怀。
定西侯看向柳娘子,一位珍视女儿、保护女儿的母亲;他又看许富德,一个虽然没多少体面能耐、但能哄着妻子、向着妻子的丈夫……
况且,久娘误以为自己真是侯府庶女。
她对新冒出来的父亲并不熟悉,也不亲近,但她明白往后家里不用为吃穿用度担心。
除了她这时不时要请个大夫的身体以外,她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
她怎么会再有烦忧呢?
而阿念完全不同。
定西侯扪心自问,自打白氏走后,阿念有经历过什么开怀的事情吗?
心怀诡计的继母,和稀泥的父亲,天真得有点傻的胞弟,一团糟心的婆家,也不晓得感情好不好、但早几年就死了的丈夫,娘胎里就带出一身病的女儿……
阿念能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是了,还是有一件的。
阿薇康复了,她现在很是康健。
这是唯一让阿念觉得欣慰的事情了吧……
但人这一辈子,怎么能就指望着一件好事呢?
定西侯的目光又落在了久娘身上。
久娘笑盈盈地,偏着身子与许富德咬耳朵,小夫妻两人自顾自说得很是高兴,久娘的眼睛里,笑意满得仿佛繁星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