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谅离开的那天,乔容太过无所事事,做了大扫除,把家里的窗帘、床单被套、桌布,挨个塞进洗衣机里洗了一遍。
那天在破烂洗衣机的运作中吵得要死,吵得乔容这样脾气温厚的人都暴躁起来。
没用的洗衣机,竭力运作也只是吵闹。
在这个潮湿阴冷、冬天必须要两个人挤在一起睡觉,才能温暖起来的窄小破旧房间,处处都是这样的穷酸痕迹。
乔容打过一段时间黑拳。
是他打工的地方一个混混青年告诉他的门路。
“辛苦钱,赚一两次应个急差不多了。运气好能碰上那种老弱病残,往死里打,最好往脸上揍,打得牙都飞出来…上头的人就喜欢看这种。”
“怎么,下不了手?”
“那你就会被被人打得牙都飞出来。”
混混青年还是好心的,笑呵呵地拍两下他的肩膀。
“你如果真的要去,记得找个理由和乔谅说。”
“你弟弟很聪明的,我听说他又拿了第一名。”
乔容本来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是家里的热水器坏了,乔谅拎着热水壶里烧开的水进浴室。乔容坐在外面听着断断续续的水声,觉得难过。
他的弟弟,为什么要过这样的生活呢。
为什么这么可怜呢。
他最后坐大巴颠簸十几个小时,再转几天的火车,被吹着口哨流里流气的人接应,穿过满是脏旧涩情广告和烟头的小巷走进酒吧,再深入到底层。
见证楼上震天的音响声掩盖住的,另一个,包裹欢呼和狂笑、不公与公平、血性与疯狂的世界。
很爽。
有点痛,但很爽。
他终于有钱到能给家里的热水器换掉,等乔谅下晚自习书包一丢,看到崭新的热水器,站着抱着胳膊看了又看。
俊朗少年面无表情,却挑完左边眉毛,又挑右边,狐疑转头看着他:“修好了?”的时候,乔容很爽。
给乔谅买新衣服,看到乔谅摸着布料啧了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废物哥哥忽然变得这么有出息的时候……乔容也觉得很爽。
乔谅很聪明,他的确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但乔谅选择沉默。
因为乔容带来的好处,让他的生活质量提升了一大截。
只要装作不知道,继续让哥哥拼死拼活给自己赚钱;只要像这样,恬不知耻地趴在哥哥身上吸血…
总有一天,他们可以搬出这个逼仄潮湿的屋子,买到自己宽阔明亮的房子。
乔谅可以去上昂贵的乐器课,可以转进私立中学,可以随随便便花钱打点自己的人生,可以换最新款的智能手机,拥有昂贵的手表,超级酷的跑车。
那辆车一定会很酷、很漂亮,开进这个不知名的小城会引发轰动的反响,会有很多人围观、赞扬,羡慕又嫉妒。
乔谅可以不用那么可怜,可以不用用力隐瞒自己的不堪,乔谅会过得很爽、很开心、很富足,过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而哥哥只需要苟延残喘,只需要在血泊里竭力不让对方的拳头击中自己的脸让乔谅担心,而已。
对他这样没良心的人来说应该很轻松,毕竟他擅长踩着别人脊背往上爬,毕竟乔容隐藏得真的不错。
乔谅只需要装作不知道就好,按照平时放学的时间回家,就会错过乔容换药;或者不打开浴室的门,他也不会看到。
什么都不用做。他是绝对的既得利益者。
只需要等着,好处像幸运一样从天而降,就好。
但他还是没能做到。
他可以更狠心一点,但他没能做到。
乔容是相对正直的人。极少数的崩塌失衡栽在乔谅的身上。
可怜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