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得稀奇,稀奇中还透着几分古怪。
沉睡方醒的凌姑娘问精神抖擞的碧玉:你醒了?
驿站里伺候的几个小丫头面面相觑,这话便只有凌家主仆二人听得明白。
碧玉放下手上的活计,坦诚道:
“醒了,醒了有些日子了。”
碧玉这回答显然出乎了凌姑娘的预料,她疑惑道:
“那你怎么不早说,我从前就同你说过的,你是自由的。。。。。。”
凌姑娘话里这从前,大约便要追溯到凌姑娘生育双生子生死一线的时候。
那时候,凌姑娘几乎把身边每个人的后路都安排好了,当然也包括碧玉。
碧玉不说实话,怕的就是凌姑娘以这自由之名赶她走:
“自由?什么是自由?”
“兰叶不知道什么是自由,大约兰叶生来就不是自由的人,所以对这自由的渴求,远不如姑娘那般强盛。”
碧玉是兰叶姑娘失忆后,凌照水随便给她安的名字。当初她将碧玉扣在身边,是为了用自己的血替她清毒。
久而久之,凌照水几乎都已经习惯碧玉在她跟前来来往往,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赶她走,诚然并非凌姑娘的本意,想想还真有些舍不得。
然碧玉既然自称兰叶,便说明她的病好全了,从前的种种,她已然都想起来了。
兰叶可不是凌照水身边的丫头,新帝才是她原本的主子。
兰叶姑娘眼下之所以为奴为婢,原是受了凌姑娘的诓骗。
凌照水想不明白,兰叶姑娘清醒后,应该回到新帝身边复命,听命于新帝才是,为何还要装聋作哑充当她身边的使唤丫头碧玉。
她因此问道:
“你这是,当使唤丫头当上瘾了?”
碧玉熟稔将一杯水递到凌照水手中,而后手脚麻利地伺候她更衣起床。
这些事做了多年,还真的已经熟能生巧了。
兰叶边忙活边道:
“小姐,在新远山上那些日子,我们时常看着大雁振翅独飞。您时常说,那便是自由,是您向往和追逐的东西。”
“那时碧玉也不懂,没有办法回应你。”
“后来我想起了那些旧事,也想过要离开姑娘去过所谓自由的生活。”
她笑一笑,看向凌姑娘的眼睛道:
“不过这心思,很快就被我自己否决了,我不知道自由是什么,但我知道自己并不想走。”
“我的父母久病,在我想起他们的时候,他们早已亡故。亲姐兰华趋利避害,未尝真心待我,我早年卖命将其安葬,亦算是全了姐妹的情分。”
“在这世上,碧玉已经没有亲人了,若自由便是孤雁飘零,碧玉宁肯不要自由。”
凌姑娘听得一愣一愣的,碧玉继续道:
“这些年姑娘和碧玉虽是主仆相称,但姑娘从不叫碧玉做违背本心的事。呆在凌姑娘身边的这些年,恰是碧玉这辈子最有归属感的日子。”
“兰叶以为,遵从本心,才是自由。呆着姑娘身边,乃兰叶本心所愿,既是如此,醒与不醒,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如今不再藏着掖着,也是因为吃准了自己的本心。
无论她是兰叶,还是碧玉,她都想待在凌姑娘身边,与其共同进退。
正说着,小丫头将窗门打开,耀眼的阳光自窗棂外跃了进来。
阳光进了屋,满室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