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武瑛玖怔怔地望着帝师辜长徽,看着他的胸口止也止不住的血大片大片地往外涌,感受着他的气息与脉搏一点点地薄弱下去,在那一刻,肃王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肩头承载了什么。
他早已不是七年前,鸣金山头无拘自由的少年。
凌照水说得没错,肃王武瑛玖永远都不可能同她去过那种男耕女织的生活,当他有一个念头闪现,想要松懈,便会有下一个帝师辜长徽出现,沉痛地告诉他,不可。
肃王武瑛玖捏紧拳头,重重地锤向地面,一抬头,便看见凌照水站在自己面前。
她显然也被辜长徽的死谏吓到了,蹙紧了两弯好看的眉头,正蹲身向前,想要触碰肃王怀中的帝师,却被肃王武瑛玖拂袖扫开,听他冷冷道:
“凌姑娘,如今这局面,可如你所愿了?”
如果凌姑娘的目的只是为父报仇,那么将慧妃沈晚棠逼到如今两边蒙弃、无人可声援的境地,她的计谋便已然成功了大半。
如今她只需要静等,朝臣们为了大雍的将来、肃王的声名,将慧妃沈晚棠一步步逼入绝境;或者只需要静等着晋王一党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将慧妃娘娘诛杀于大殿之上,以慧妃之血,拉开兵谏的序幕。
但凌姑娘看着眼前痛心疾首的肃王武瑛玖,内心毫无快感,甚至有些许本能的退缩,她不顾邓筵茆阻止,疾步尾随肃王武瑛玖来到事发之地,将自己置身于一众被激起了满腔愤怒的文武众臣中,原也只是想探探帝师辜长徽的脉搏,看看他到底还有没有救。
帝师辜长徽赴死,并非凌姑娘的本意。
凌照水的本意,确实是想借帝师之言,劝肃王爱惜自己的羽翼。
可她从来没想过,帝师会采用这样决绝的方式。
凌姑娘虽无意致人死地,但是眼下的局面,两军的对立,乃她一手造成,对于帝师辜长徽的自殇,她深觉自己难脱罪责。
她想要伸手碰触帝师,被盛怒下的肃王拂袖扫开。
她无奈,只能躬身朝着辜长徽作了一个深揖,以表哀悼。凌姑娘此时被肃王武瑛玖的愤怒情绪锁住了心神,后背空缺不设防,却有人不知何时拾起了帝师自缢的那把刀,使了浑身气力朝凌姑娘捅来:
“我要诛杀掉你这个祸水,替老师报仇。。。。。。”
帝师自缢,血溅三尺,三尺之内,众臣退避,便只剩肃王和凌姑娘。肃王跪地抱着辜长徽,厉声质问凌姑娘之言,凌姑娘无从辩驳,只低垂了眉眼朝着帝师一揖到底。
那冷刀子从背后刺来,肃王的视角在凌姑娘弯腰前被完全阻挡,等他窥见那杀招时,凌姑娘正要起身,眼看着就要与执刀者那一记奋力冲杀的背刺完全贴合,肃王武瑛玖本能地抬起长腿,将凌姑娘重重踹到一边。
凌姑娘被踹飞,七晕八素被前来接应的凌洒金扶起,口中一片血腥之气难抑,喷溅了一地鲜血。
这一口鲜血吐出,她反倒觉得积霾被清,好受多了。
再去看殿中场景,那一刀未曾刺中凌姑娘,可杀人者奋起搏杀,气势如虹,收势不住,在失却凌姑娘这个目标后,刀子穿透了肃王武瑛玖的整个手掌,穿进了帝师辜长徽的后心。
如果说方才帝师自缢后失血昏厥,或还存有一线生机的话,如今背脊中刀,又是正中要害,一击之下辜长徽便直接没了气息。
刀子如今便横亘在肃王武瑛玖的掌心,尽染他的鲜血,成了他穿掌难握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