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仍埋首在自己身上耕耘,女人却已经心不在焉。她觉得没意思。男人做这事,或许可以不掺杂一点真情实感,单纯只源于生理上的需求。但大多数女人,似乎很难跳出情感的迷局来做这件事。若是一旦生了厌恶之心,便会觉得这事既脏且累,完全无法沉浸其中,桩桩件件都只是在忍受。凌照水嘲笑自己,先前贵人到处找兰家姐妹,声称主子又犯病了,她那时有些着急上头,生怕主子真的会出什么差池。毕竟她几次看到他犯病,真真切切都是千钧一发和性命攸关。仿佛她晚到一步,他就会一命呜呼。与性命相比,其他的心思权且都可以放置在一边。凌姑娘一时关心则乱,对着又来寻她的兰叶生出了些歪心思。兰叶同她说什么,她实则一点也没听进去。她给兰叶下了药,看着她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一头歪倒在案桌上,昏迷前口里还骂着:“哝哝姑娘,你竟是个小人。”小人哝哝将颇为沉重的兰叶硬拖到自个床上,伪装出一副自己在房中休息的样子。然后自己假扮成兰叶,趁乱混进了涌进主子寝房的婢子医士中。她混进来时,正好听到肃王信誓旦旦对着众人说:别以为本王离了她,便活不了似的。他的声音听着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病入膏肓亟待解救的样子,凌姑娘悬着的一颗心便落回了肚子里,人也开始疲软下来。理智冲刷着本能,凌照水开始翻起了旧账。她自嘲地笑笑,她以为的江湖救急原是画蛇添足,她这样想着便没有主动往上靠。铜墙铁壁内,黑灯瞎火的,只闻其声,难见其人,哝哝远远地窝在外室那软塌上,众人便都以为她是兰叶。众人退下后,外间便只剩下了她与屏风后的慧妃主仆。她此刻是兰叶,便只能硬着头皮逼着自己留下来听一听主子同其他人做那事是怎样的一副腥风血雨的场景。她倒要亲眼看看,他离了自己究竟是怎么活的!?也好让自己彻底,死一死心,收一收情,找回初来时那一身孑然不迫的潇洒。哝哝不是兰叶,她窝在软塌上,一点也睡不着。相反地,她无比在意内室床榻上的各种细节,转换了各种角度,侧耳倾听,生怕自己错落了什么细枝末节。她迫切的想用肃王的行动,证明自己的见解。爱或不爱,在她的头脑里,争斗不休。听着听着,哝哝便听到肃王扬手打了兰华一巴掌。很大一声响。哝哝吃了一惊,下意识捂住了自个的半边脸。在她的印象中,主子无论病发多么严重,神智多么不清明,亦从未如此残暴地对待过自己。她与他所有的肢体冲撞,都是病症和情感所致的必然结果。哪怕遍体鳞伤,也是合乎情理。哝哝琢磨,这么看来,主子对自己,算是温柔的。她才有了这种危险的念头,便立马摇头,将其冲散了。不动手,便算是温柔了吗?凌照水嘲笑自己,也曾众星捧月过,如今却处处仰人鼻息。她笑自己对待男人的要求,怎会一降再降,变得毫无底线。无论主子他用怎样的心情对待自己,都改变不了他此刻床榻上睡着别的女人的事实。父亲说过,人对不同人天生便有不同的面孔。主子他对自己仁慈一些,只是因为她是不可替代的那个药引子吧。但凡他的病情好转些,便会生出了旁的荤心。等他痊愈了,自己的待遇也许还不如这位被赏了一巴掌的兰华姑娘呢。从本质上看,她们并无不同。主子他此刻就在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努力证明着,他可以不需要她。沉默着的每时每刻,宛如凌迟。哝哝喝了很多凉水,以掩盖内心的起伏。也因此,惊动了旁边的人。哝哝记得兰叶同她说过,她一般进了主子的寝房就乖乖睡了,两耳不闻房中事,一心只赴周公约。她不想被戳穿身份,赶紧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床榻上乖乖窝好,一动不动。可是,为时已晚。男人似乎对兰华很不满意,主动开口唤她入内。说实话,哝哝并不甘愿。毕竟,他唤的是兰叶。他今夜宠幸的是兰华还是兰叶,对于哝哝而言,又有什么不同呢?她一点都不想顶替旁人,上他的床。她故意慢慢穿鞋,慢慢挪动到寝殿,每向前一步心里都在挣扎,要不要立刻亮明身份,打断这件荒唐的事情。可她每次犹豫,都会听到床榻上传来急促的喘气声。凌照水同肃王武瑛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太过清楚,这是他病重的信号。他每次犯病,若是得不到纡解,便会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有时候他不想将邪气尽数发泄在自己身上,便也会事先在自己身上划几道口子,用以保持清醒,控制轻重。哝哝这样想着,便有些于心不忍。有些时候,她会瞧不起这样的自己。她经历过人间最惨痛的离别,她能够对抗这世上最极致的恶意,但是经常会因为一时心软,做出违背理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却在他愈发急促的喘息声中,不思悔改,难以回头。哝哝告诉自己,她不该同病人计较。治病救人嘛,并不区分治病者究竟是谁。可是凌照水同样清楚,她从来也不是什么神医,不必时刻背负这救死扶伤的义务。换言之,她又为什么一定要救他呢?患得又患失,凌姑娘厌恶了这种救病的方式。磨磨唧唧,踩了兰华当垫背,哝哝姑娘最终还是上了肃王殿下的贼床。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些人废了半天劲爬上这张床,却被毫不留情地掀翻下地,譬如兰华。有些人才挨到床边,肃王却连她脱鞋的功夫都等不了,就像深怕她突然反悔似的,将她连人带鞋一起拖到了床上。一逮到人,肃王武瑛玖扣着女人的后脖子,劈头盖脸便是一次绵长的深吻。他倾尽自己全部情感,专注在这个吻上,一心一意,心无旁羁。女人却在这一记深吻后,用力擦了擦嘴角,不耐烦道:“主子,咱们还是直奔主题吧,治病要紧,不必整这些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