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姑娘今日穿着的是藕荷色齐胸的襦裙,盈盈纤腰上系着一抹水红色的束带,那束带原本是个精巧简洁的蝴蝶扣,却因方才的一番碰撞、躲闪和挣扎,长长地垂落在地。准确地说,肃王武瑛玖踩着的并非是凌姑娘的裙裾,而是束带。一个随时都有落水风险的女人,一根随时都有脱落可能的束带,比一个突发狂症的编修,更让肃王殿下分神:他严厉斥责凌洒金,令身后随从不敢轻易靠近,他疾走两步,站在距离她不过一臂的地方,他以为他能荫蔽她,可她一动,他竟不知是该先伸手,还是先松脚。横竖,眼眸是不敢乱动的。月光皎皎,凉风习习,感觉到胸前一冷,凌照水方才觉察到肃王隐忍不发的艰辛。她慌忙交臂将自己环绕,又不动声色地回挪。便在那一来一去之间,肃王恍若在两人周遭的浮想掠影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梅香。肃王立时变得警觉,眸光直视而下,一路追寻,将身前丽人尽数笼罩,人也不自觉靠得更近,高大的身躯将来路与归途尽挡了。照水姑娘忍无可忍,只好小声道:“请殿下让让。”肃王却恍若未闻,俊挺的鼻尖几乎已经贴到了照水姑娘的眉心。身后,平远侯似乎觉出了些许异样:“殿下怎么了?竖子不教,来日方长,咱们还是抓紧办慧妃娘娘交待的正事吧。”照水姑娘四下警惕的眸光与平远侯爷探究的眼神在月光下猝然相撞,撞出了不小的火花。照水姑娘猛然抬首,将肃王武瑛玖的鼻尖连着脑门全都撞回了原位。肃王吃疼,一时口不择言,便将心里一直琢磨的事夹带着问了出来:“你便是这般在云韶宫服侍的吗?”素闻云韶宫中,有一百种玩法,夜夜推陈出新,令人流连忘返。肃王用了很长时间,仍无法将眼前之人,与那个地方牵连起来。话说出口,连带着便是心口不受控地阵阵抽痛。凌照水揪着自个垂落的束带,猛一使力,将其从肃王的皂靴下抽了出来。其实,只需要对方一句狠话,抽丝剥茧原比自己想象的容易。照水不躲了,嗓音如月光浸在了湖光里,清清淡淡却透着彻骨的冷:“昔年蒙难,奴家确实进过云韶宫,伺候人的本事也学过不少。不过肃王殿下现在打听这些事未免晚了些,”故技重施,擦身而过时,凌照水故意微挑了眉眼,好让媚态得以横生:“奴家已经从良了,殿下恐怕没有机会了。”侯府亲眷忙着声讨新郎官,竟不觉阴暗的角落里,凌姑娘与肃王武瑛玖眉来眼去、唇枪舌剑已久。肃王武瑛玖念着凌姑娘的那一句“没有机会了”,竟然突生出一股少年郎才有的倔强,横插一脚,生生拦住了凌姑娘的去路,并在她恼怒地朝他看过来的时候,再一次欺身逼近:“从良了好办,明媒正娶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