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太难的。”吴宝和说,“大叔现在手里有权力,做这些事,不会太难。大叔要是实在觉得没有合适的人,找我就行,我先替大叔出个头儿。”
大驴子怃憷了多少天,也没想出辙儿来。这会儿听吴宝和点拨,心里透了亮,好生感激。脸上却不显露出来。
顿了一会儿,说,“那就试试吧。不过,我就是觉得,乡里乡亲的,这么一整,是不是有点那什么啦?”
“嗨,大叔,”吴宝和见社长还在犹豫,紧着劝道,“有些人,你就不能太惯着。你给他们脸,他们却不给你面子。不整一下,他们哪里知道我党的厉害?”
吴宝和这话,说的得正对大驴子的心路,深沉了一会儿,说,“中,等我再细想想。”
大驴子开始在社里寻摸出头鸟了。支楞着耳朵,瞪起眼睛,不经意间四处扫瞄着,指望能促住一个点儿背的,在社里开个斗争大会,狠狠批斗一下,煞煞这股磨洋工的邪气。
说来也奇怪了,平日看见那些干活儿吊儿郎当的社员,大驴是满眼愤闷。可如今真要揪出一个教训一下,却又一时难以下手。
不错,有人在锄地时,心不在焉,把庄稼连草一块儿锄了。可就为这事,你就能开批斗会批斗他吗?指定不行。人非圣贤,谁还能不出点错呀?
凭心而论,便是再好的庄稼把式,敢说这一辈子,就没锄下过庄稼苗?
有人干活时,又停下手里的活儿,开始抽烟啦,身边也有”措烟匠“,跟着停下手里的活儿,过去蹭烟。
为了这事,你就能开群众大会批斗他?指定不行。干活时歇下来抽烟,是吴家沟庄稼人,多年养成的习惯。
就连过去给地主家扛活的长工,干活时,也时常要歇下来抽烟的。早年,连地主都不管的这种习惯,如今你就想把它给废了?你这不是比地主更歹毒啦?
每每大驴子见到这种场面,虽心里意难平,嘴上却不便去说。只好堵着气,接着寻摸。
功夫不负有心人,到底在一天下半晌,捉住了一个点儿背的,二迷糊。
这二迷糊是前街吴德生的二儿子。吴德生患支气管炎,常年出气儿不顺,脸色腊黄,走路打摆子,地里的活儿,自然干不了。
土改时,家里分了不少地。原先地少时,家里的地,就种得不怎么样。冷丁一下子地多了,就有些招架不住。
幸亏那会儿,村里成立互助组。吴德生就找大驴子求情,要加入他们的互助组。
吴德生为什么要加入互助组?大伙心里都明镜似的。不过好在都是本家的,也不好说什么。大驴子又是党员,为人又仗义,也就吸收了。
吴德生心里也有数。刚加入互助组,就领着两个儿子,到大驴子家里起誓,指着两个儿子说,“兄弟,哥这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家里的事,全指望这两个驴进的。
”入了互助组,我就把他俩交给你使唤了。你也不用顾及哥的脸面,权当牲口使着,不中意,该打该骂,不用惯着。”
吴德生那会儿说这种话,不是没有提防的。他这两个儿子,老大还行。这老二,就有些懒。
这孩子身子长得也挺壮实,打眼看上,也是个挺出挑的年轻人。可这孩子身上,却有个毛病,天生犯困。好像自打出了娘胎,就没睡过足觉,成天蔫头耷脑的。在家里一得空,就躺到炕上睡觉。
村里人就给他起了个外号,二迷糊。